天气还不太冷,一整天的万里碧空,就是风大,吹得我们眼睛都得眯起来。晚上都没课,这是大学优于中学的一个重要地方。我们文史系跟法政系在大礼堂举行在一新生联谊晚会,我们两个系的同学都参加,说是有好多节目,别的系也有同学来观看。
班长说:“有美女,很多美女。”
影子说:“真的?”
“真的,肯定是真的。”班长说。
“对,肯定是真的,就看你的眼睛能不能看到。”荆棘说。
“那不叫眼睛能不能看到,那叫鼻子能不能闻到。”落俗说。
“你们都是坏蛋,”班长说,“流氓。”
班长叫鹿苇,是个男的,国字大脸,满脸都是青春气息,不,青春豆。我们叫他“苇哥”,哈哈,苇哥,这个名字好。他一进宿舍,我们四个都摆手,说“用不到,用不到,我们四个都用不到。”
我们宿舍四个人,影子、落俗、荆棘,还有我,可爱的乌云同学,四个人吃罢晚饭就直接到第一大礼堂,这时还没有多少同学,我们找到了很好的座位。
所谓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呀。
晚会还没有动静,大礼堂里灯光明亮,我们便坐在那里看书。我们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带上一两本书,这已经成为一种习惯。没事的时候,我们便看书。也不是为了珍惜时间,这样的堂皇词汇我们不也滥用,只不过就是为了打发闲暇时间罢了。我那天晚上带的一部《红楼梦》,繁体版的。我对曹雪芹的前八十回颇感兴趣,主要是用词我喜欢,高鹗的后回十回我觉得跟通俗的金庸小说古龙小说相差无几,而且那个大结局使我颇感不舒服,好像他是为了取悦于人而设的。
不过,对我曹老师也不全肯定,他一上来就念念叨叨,“世人都晓神仙好”,我就觉得有被代表的不爽。我啥时候觉得神仙好了?我觉得自己这么过着就挺好,上了大学,一拨同学,一个比一个骄傲,一个比一个能吹牛,最主要的是,都喜欢谈女生。夜晚熄灯后,影子还给大家听姑射广播电台的“城市夜话”情感节目,可好听了,都是丈夫和妻子不和的快意事,说着说着,就说到两性之间的那些事上来了。哈哈,好听,好听。听着听着,荆棘就问我:
“乌大虾,这个用曹老师的话怎么说?”
我说:“兄宜作速入都,春闱一战,方不负兄之所学也。”
“看到没?你们,一个一个的,有文化就是不一样。”荆棘说。
他们常常管我叫“乌侠”“乌大侠”或者“大虾”。
他们都笑起来。
我说:“春闱不是春宫,春闱是春试,闱是考场的意思。”
“春闱不只是考试的意思。”影子说。
“你们说的我都听不懂,”落俗说,“你们说的太高深了。”
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大礼堂里坐满了人。荆棘坐在通道旁边的座位上,一位老乡撞见他,于是就把他叫走了。我原是挨着他他们坐的,现在我身边空出了一个位子。影子叫我坐出去,免得别人过来把位置占了。空出来的位置要先占着,等有咱们班同学来让他们坐。
“这里有人坐吗?”
一个女孩的声音。我回过头,看见她披肩长发,鹅蛋脸,没有施粉,肤色便也如胭脂一般的粉嫩,戴着一副度数不低的近视眼镜,我们眼神接触的瞬间,我感到一种突如其来的急促和压迫。我还没吭声,影子就已经回答“没人,没人”了。影子比我年长两岁,他对女生的奉承和献媚使我明白了两岁差距的意义。我一直对单身生活感兴趣,对女孩子的意义认识不足,所以我总不会抓机遇。但机遇却老往我这边来,迫使我去迎接它。
她坐下来,影子是个不怎么善于吸引女孩的人,他的相貌不会让女孩心动,不讨厌就算他的造化。他爱每一个女孩,开学一来他就想追我们班里的一个女孩,那女孩相貌中等偏上,把影子弄得快乐了几天,结果却是被她耍了。我们都笑影子,他没有一点男子汉气概,老想在女孩面前出风头,我不恨他,对他没多大反感。然而有人恨他,就是那帮准备追女孩子的人。他们着实怕影子那个傻追的劲头,弄不好有一天心中的她被他弄走也未知。但男生们都还不敢进攻,怕碰一鼻子灰,确实,他们当中大多数人的自知之明是正确的。。
她没有带书,或者是带了,放别的地方了,大概手上都得拿点东西的吧?晚会快要开始她才来,不必担心有太多无事可做的时间。她坐在我身旁,手托着两腮,这样的姿势很可爱,我转过头去看她。她正看着我呢。我不好意思,脸唰地红了起来。
她问我:“看书?看什么书?这么专心。”
我就把手中的书拿给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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