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练室里出奇安静,针落有声。
大抵是听出了话外之音,叶希林微微一僵,好一会儿,反问:“为什么要走?”
将笔记本装进包里,青禾没有看对方,有一讲一,语调平和。
“你有更好的选择。”
乐队成立两三年了,却始终混不出成绩,键盘手熬不下去,连江子都撑不住了,无奈一个接一个离开。青禾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想着叶希林应该也会走,然而出人意料的,她坚持到了现在,期间未曾提过一句要走的话,连可能要离队的想法都没有。
出色的鼓手是稀缺资源,不管是玩乐队还是单打独斗,叶希林可以选择的路子很多。以前有过别的乐队挖她,名气还不小那种,也有过歌手找她合作,出名的不出名的都有,但她都没去,而是待在南城开唱片店,坚持留在慢速火车。
慢速火车的原成员中,四个人,青禾和江子感情最深,毕竟是一个地方长大的伙伴,又一块儿经历了那么多事,所以江子这次退出乐队,离开都不敢直面青禾。发小都如此,何况别的人。
青禾没把话说得太浅显,还是在试探对方。
某些时候乐队如职场,有的东西是大忌,纯粹里容不得杂质。
“哪样的选择更好,”叶希林说,视线凝聚在她身上,倒是挺镇静,一边问一边拉开易拉罐,将就喝了口,“如果让你来选,你怎么想。”
把问题抛回来,不给确切的回答。
青禾半垂着眼皮,小声说:“我不是你,选不了,我的选择已经定了。”
从一开始到现在,队里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她做的,不存在这种可能。
她是她,江子是江子,叶希林是叶希林。
然而叶希林不太认同她的观点,稍用力捏着冰凉的轻薄铝罐,说:“有区别吗?我也选了,难道现在说这些还能改变什么?重来一次,退出乐队,你觉得应该这样?”
语气有些冲,隐隐积压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青禾本意并非如此,问一问罢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没想着要你退出。”她说,许是想再辩解两句,可话到嘴边又不晓得该如何出口,越描越乱,掰扯不清楚,她停顿片刻,嘴唇上下翕动,终究无声以应。
一天吵两次架,有够恼火的。
汽水铝罐轻轻作响,声音格外刺耳。
气氛凝滞片刻,叶希林像是妥协了一般,倏尔低低说:“我是你的队友,这点不会变。”
青禾抿紧唇,缓缓开口:“我知道。”
“江子让我照顾好你,特地交代过。”叶希林说,话一出口就顿了顿,像是在刻意酝酿,非得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我答应过他,不然他也不会放心离开,所以才会留下来,你别乱想。”
这样的对峙太无力,也比较尴尬,青禾接不上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叶希林,心绪复杂。
叶希林的神情有些严肃,眼眸里闪过难以言喻的情绪,下一刻又恢复成往常的惯有的样子,好似先前只是佯作深沉,像是看不懂青禾一般,有意问:“你紧张什么?”
青禾一时语塞,迟疑半晌,说:“没紧张。”
叶希林轻笑了一声,“怂样。”
言讫,站起身来,过去帮着提电脑包。
“收拾好了就早点回房间休息,明天还要训练,下午得采样,别想东想西的。”
来不及应答,对方已经拎起包要走,青禾欲言又止,却被这人拉了一把。
“走了。”
她纠结不已,“你……”
叶希林先一步走到门口,拉开了距离。
训练室的灯被关上,霎时一片黑沉。青禾不大适应突然的转变,眨了眨眼,下一刻,对方只留下一个背影。
这个夜晚与平时没两样,街上的店铺早早关门,周遭清净,老房子里到点就各回房间。青禾躺在床上迟迟未能入睡,来回翻了好几次身,脑子里乱糟糟一团,总是想着车上的那些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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