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当下瞧的仔细,这九名高身壮汉当是重金豢养、久经沙场的悍卒,说一句千里挑一亦不为过。而自百余年前,吴逆身死、肃王诛戮,顿清荆楚私兵,诸豪门贵族便循江北风气多以门客为家臣私兵,不复旧日武装盛景。
由此看来,屈氏等诸公族乃是去芜存菁地选取了一班精卒奉养,今日却是将其中精华带至此地,势必要取诸人性命了。
那边疯牛也是站在鸦和衡冲的身前,悄声来道:“一会卬自去抵挡屈氏,文子去与景氏子较量,二三子速自西侧院墙出去,至城西水泽间寻那悍妇,切莫回头。”
言罢未待鸦做反应,乃是抽身上前,掂了掂手中樵斧,更放声来喊。
“屈氏老犬,卬依照自家兄长嘱托,前次放了你一马,今次你竟自己送上门来!庄淄那身死景象,分明是你这鸟人下得狠手,卬今日也算渴汉子路过女闾门,急人所急间帮庄氏取了你的鸟头!”
说罢其人便拎斧前冲,不料身旁更闪过一道白影、数道风声,原是公孙允一连摘了五支投矛,势如闪电般掷向堂内安车,其后便屈身前赴,身法速度更快过疯牛,只一息间就与两名屈氏私兵交手。
那屈氏私兵亦是整装待发多时,三人自在堂下护卫屈鲋安车,其余人等抽弩便射,不过其目标非是疯牛、公孙,乃是一开始便认定了需要害了鸦的性命。
眼见如此形式,疯牛在奔跑途中竟是堪堪一滚,手中樵斧圆扫,间不容发之际打落三支弩箭,而最后一支则是被扫到羽尾,擦着鸦的侧脸飞将出去。
疯牛回头看了眼侧脸被划出长伤、兀自流血的鸦,见其已经眼神坚毅的背上了衡冲。乃是松气放心,正待重整精神,替换公孙下场,忽听得身后公孙允一声怒吼:“快走!”
随着公孙的呼喝,拦截他的两名私兵各自被公孙劈坏了臂甲、掉了兵器,但未及依其性子取了对手性命,其人便又与那四名弃弩执殳的私兵接手,转瞬间已被打断两把狭剑。
而刑棘蓦地狂喝一声,张臂挺身,拼得被陈夫子双戟划开甲裙、胡刃荡入皮肉,终是大步跨至其人身前,将满是精铁缀甲的巨肘挥去,一下便削掉了陈夫子半扇面庞、立时气绝。
此时与文子交手的山媪改变之前路数,弃了防守,一路疾刺疾打,逼得文子护着周身倒退两步,而后其人抽身而起,轻飘飘地落在墙头,又被文子以飞剑之法打得立足不稳,跌落墙后而去,但那夜枭般的嗓音仍不忘嘲讽两句。
“人言汝文去疾剑法通神,今日看来,不过寥寥。他日再见,吾必夺了汝那弟子,断了传承!”
文子并未理会山媪,转身去寻刑棘,但这熊罴却不顾那陈夫子弟子的痛呼与文子呼喊,蛮力以钺柄横推着陈夫子的尸首和数名甲士继续大步前进,直至巨钺抵住院落门框,方才低头大喊快走。
正当时,刑棘抵住了正面甲士,公孙允缠住了后方私兵,鸦背着衡冲还想帮忙,却听得四面一阵弓弦涩响,当下不由的头皮发麻。
疯牛及文子本想抢了刑棘、公孙出来,此时听得墙外声响,也只能各自抓着鸦的肋下,阔步冲上墙头。
随着雨点般落下的箭矢声,鸦匆忙间在墙头回首。只见到公孙允扑在一名屈氏私兵的身下紧紧躲藏,而刑棘依旧用宽厚高大的身体堵住院门,任凭景氏军卒以各种兵器招呼在他的铁室甲上。
这个短短几日间陪伴在众人身侧的憨厚壮汉,此时也心有灵犀般转过头来。只见他呲开漫涌鲜血的牙关,对着鸦露出一个与之前一般无二的呆傻笑容,而后放声大喊。
“莫回头,尽力活着!”
头一次听到刑棘说出了两词以上的话语,不曾想却是此人的最后一句。
只一瞬间,鸦便被两位师长带着翻下西侧墙头,墙外亦排列着两道兵士,正挽弓张弩来对,猝不及防间却被疯牛和文子杀开血路。
而鸦的脑海中仍旧回荡着尽力活着的话语,在疯牛背上衡冲之后,乃是跟着两人奋力奔跑,任凭泪水刺痛脸上的伤口。
唯有院落中的箭雨与呼喝,在持续了一刻后终于停止,两名精锐甲士用力推开刑棘那高大壮硕、如今已是破破烂烂的尸体,躬身请景瑜前行。
景瑜此时已换了一副肃穆面孔,直入院内,看到春笋般长满院落的羽箭仅仅射杀了两名屈氏私兵后,拱手请罪。
“前辈,小儿适才只想着射杀了那阳城贼子,未曾想误害了屈氏部属性命,死罪、死罪。”
堂内的安车倒是一如既往的安定,而周边高灯铜豆也不再瘆人,换作了寻常油火微微跳动,剩余的七名屈氏私兵正站于堂下,一张张面具死盯着景瑜不放。
直过数息,屈鲋那虚弱的声音才再度响起:“那邓陵氏之墨已然向西逃奔了,世侄想必安排了人马等待。老叟宗族衰落,门下却无多少精干之士供世侄取乐,我自去下蔡等候,可好?”
景瑜听得此言语,倒是嗤笑出声,手按佩剑来答:“前辈如何这般小气,反倒堕了我三闾之家的名声。这悍卒精兵,待我使人执木传秉于阿父,调遣百人与屈氏,不过小事尔。”
其人扫视屈氏私兵,继而不屑说道:“今之大事,唯夺令尹之位、起王上兴兵之念尔,如此方得失土竟复、社稷永续。阿父既已交代卜尹事情关隘,如今您仅为了几个兵卒私念,却要舍了这大好前程吗?”
“景氏所说的失土,怕只是尔等豪族丢失的土地吧。”
一个疲懒的声音于安车前响起,听得景瑜眉头一跳,又紧了面目来看。
只见长衣沾着斑斑血迹的公孙允跌坐在堂下,身前正是那些屈氏私兵,其人却把玩着一颗橘子,抬头对上了景瑜的目光。
“公孙允!你竟还未死…”
”景将军,我在心愿未成前死不了的。”眼见景瑜又要张口,公孙允摆手制止:“我自知将军想问什么,放心,此时不与你再打了,人头也暂存着。”
其人愣愣看着手中橘子,自嘲般的笑了下:“这么打下去不是个办法,需换个方法。”
景瑜适才有数种言语等着公孙,眼见他这般模样,也是堵在喉中,只有继续望向堂中安车,等待屈鲋回话。
终是在景瑜不耐转身,欲出院落之时,安车内的声音响了起来。
“景氏子,我确是明白也同意上柱国的考量,亦愿为你口中所说的家国搏一个坦荡前途。但你所说的皆是远大心愿,与今日射杀我裂熊卒无关。现时之事,只需一揖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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