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市区时已近午夜,将检材送回局里,高仁打算晚上就在休息室凑活一宿了,反正吕袁桥还在庙里,他回家也是自己。夏勇辉是归心似箭,冲澡消毒换了衣服就跑——家里有人等着。法医忙,医生更忙,大小夜班轮着来,有时候他和韩承业一礼拜未必能见上一面,所以无论多晚,能回家绝不跟单位耗着。
高仁见怪不怪,最近这段时间天天被夏勇辉塞狗粮,吃撑了也就没感觉了。倒不是说夏勇辉有种穷人乍富的炫耀,而是自打确认关系后,韩承业对于自己的男友角色太尽职尽责。
比如,夏勇辉晚上值班,经常是一过凌晨门卫会就打电话过来喊他去门口拿外卖——韩承业给叫的,而且备注上一定会标明“熬夜伤身,别太辛苦”之类的字样。夏勇辉知道是写给自己的,可送外卖的不知道。有一位大叔骑手,以为是他点的餐加的备注,感动的攥着他的手感谢了半天,说从来没遇见过这么贴心的顾客。虽然第二天夏勇辉把这件事当笑话一样讲给高仁听,但在高仁看来,这完全就是变相的秀恩爱。
再比如,省厅组织市分局的技术员们周末到郊区的一家温泉酒店听讲座,顺带住酒店泡温泉,总的来说算是度个短假。结果到那第一天的晚上,高仁刚泡完温泉回屋就听夏勇辉被电话叫出了房间,尔后一夜未归。第二天开会的时候问他,说是韩承业特意调了班,过来单开了一间房陪他度周末。
——至于这么腻呼么?
遭不住狗粮“哐哐”照脸泼,高仁打电话和吕袁桥念叨,说跟夏勇辉一比,感觉自己跟没谈过恋爱一样。他没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叨叨这件事。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吕袁桥听了心说怎么个意思,嫌我不够浪漫?然后一脚油奔了温泉酒店——反正高仁一人住标间,连开房的钱都省了。
尽管韩承业的所作所为无不凸显他的热情,但总有一件事让夏勇辉耿耿于怀,那就是韩承业没有过同居生活的意愿,甚至几乎不在他那里过夜。他也从没去过韩承业的家里。就像今天,激情过后已是凌晨时分,但韩承业还是起来冲完个澡就走了。
怕他说自己黏人,夏勇辉没挽留。躺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在床上碾了十几分钟的磨,爬起来研究下午在案发现场筛出来的那个金属环。因高温导致部分融化,金属环扭曲着嵌在一块尚未完全碳化的人体组织上。质地不会是银或者金,因为这两种金属的熔点在一千摄氏度上下,能将人类骨骼在三四个小时内烧成灰的火焰,温度至少在一千六以上,那样的话金属圈的变形会更加严重,所以应该不是个耳环。
钥匙圈?尺寸不符。皮带圈?有可能,但皮带圈怎么会卡到肉里去?所以这到底是……
夏勇辉突然想起什么,下床跑到书柜边,抽出本《妇产科学》打开,翻到计划生育章节讲节育的部分,顿觉了然——这玩意是个金属型的宫内节育器。祈铭说是死者是女性,而金属节育器放置时间过久有几率和子宫长到一起,所以它嵌顿在了肉块里。
——嗯,这样就对上了。
其实金属节育器很好认,不管是三角形的还是圆形的,都是一圈弹簧样环状合金。是高温令螺旋状的金属丝熔化,把节育器融成个实心的金属圈,以至于一眼没认出来。给祈铭和高仁分别发送出自己的想法,他松下心仰躺到床上,忽觉困意来袭。自从干了法医,所面对的难题比当医生时更甚,睡不着是因为想太多,问题解决了自然睡得香甜。
即将神游太虚之时,放在枕边的手机屏幕亮起,显示韩承业发来了一条消息——
【我到家了,好梦】
—
晨钟暮鼓,四点半,罗家楠被寺院的钟声敲得一激灵坐起,且不怎么意外自己被祈铭挤地上来了。没辙,家里那两米宽的大床都不够媳妇打套军体拳的,更何况是张单人床。
再看祈铭,裹着灰色的薄棉被睡得那叫一个香,外面敲钟都没能吵醒。此时此刻罗家楠是睡意全无——嗨,估计是夜里打拳打累了,让他接着睡吧,反正时间还早。
事实上祈铭是凌晨被夏勇辉发的消息的提示音吵醒了,根据对方的思路又和杜海威探讨了一阵。推测归推测,类似这种烟熏火燎过的证物,不能只凭肉眼观察就断言,还须鉴证人员出具的鉴定报告,进而帮助侦查员来确认死者的身份。虽然节育器上不像起搏器、人工关节等医疗耗材上有序列号可供查询厂商信息,但每家工厂出品的产品在合金配比上会有些许的区别。杜海威考虑通过金属含量分析来寻找生产商,调取销售记录进而缩小排查范围。
法医和鉴证借由科学的手段进行物证分析,为刑事案件提供有力线索。当初帮着FBI破解“无名指”之案时,祈铭就是靠一根断指判断出死者的年龄、性别,进而通过鉴证分析提供的信息来帮助探员确认了受害者的身份。
断指的指缝里嵌顿着绿色的TPU-EPDM共混材料,这是一种环保塑料,多用于铺设跑道、工厂防尘地面等。同时根据断面骨骼血液浸蚀表现出的生活反应判断,这根手指被切下时,人还活着。据此,祈铭告知负责此案的探员,受害者被拖行过跑道或者工厂车间时曾产生了挣扎,故而在指甲缝里留下了微量的环保材料。探员通过对比失踪人口记录,锁定了一位名叫珍妮特李的十六岁拉拉队成员,她失踪前最后被人看到过的地方,就位于收到断指邮包警局所辖的诺林特体育场。
珍妮特是拉拉队队员。对于一个亚裔女孩来说,能从众多的金发碧眼大长腿中脱颖而出加入拉拉队是一件极为不易的事情。为了赢取即将到来的全美拉拉队比赛,她每天都要去体育场练习。她的队友说,失踪那天她是最后一个离开更衣室的,但是在体育场外等着接她的哥哥却没有见妹妹出来,随即报了警。
当地警局进行了拉网式搜索,结果一无所获。几个月后,警局收到了一根断指,当时没人知道这根断指属于谁,便立刻将案件上报给FBI。绕了一大圈,才确认这是珍妮特的左手无名指。
其实对于祈铭来说,这不算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FBI找他协助调查,他仅仅是尽了身为法医的本分。然而随着案件的深入调查,他又将此案和其他几起类似的案件联系到了一起,在媒体为博取收视率的大肆渲染下,一个名为“破坏者”的连环杀手赫然成为街头巷尾的热议话题。
再然后,他遇袭,被解救,加入证人保护计划,回国,认识罗家楠,一头栽进那带着烟味的玫瑰色沼泽。毋庸置疑,现在的生活是曾经的他无法想象的幸福。然而他依然会感到遗憾,一是没抓住破坏者,还有就是没找到珍妮特的下落。珍妮特让他想起祈珍,分开时祈珍只有四岁,他完全是依着记忆中母亲的容貌描绘出妹妹长大后的样子。看到珍妮特的照片时,那双灵动的黑眸和想象中的祈珍几乎一模一样。
他承认,这个案子掺杂了个人感情。那天被记者堵在家门口的时候,一向寡言的他听到有人提出“这是不是嫌犯对警方的挑衅?”时,居然对着镜头向破坏者下了战书——
“我会抓到你的,一定。”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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