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家楠进法医办就跟祈铭叨叨,说林冬狮子大开口让自己请客去吃极品烧鹅,祈铭听完问他:“你们这是……还没结案就准备庆功了?”
高仁去物证室做DNA对比了,夏勇辉还在休假中,屋里现在就他俩。拽过高仁的转椅往旁边一坐,罗家楠轻巧道:“嗨,结案那还不就是时间问题。”
“有完整的证据链了?”
“我这还没,林冬那差不多了,还剩点跑腿磨嘴皮子的活儿,诶媳妇,吃宵夜不?听高仁说步行街上有家新开的烧烤店不错。”
“随便,我不饿。”
话虽然说的轻巧,但以祈铭对调查案件的方式方法来看,所谓的跑腿磨嘴皮子其实最费精力和时间。就像之前调查山区那几具骸骨案的时候,罗家楠他们的排查工作量巨大,往往天还没亮透就出门,回来已是披星戴月。有天晚上他和罗家楠视频,这哥们嗓子哑的都说不话来了,胖大海菊花枸杞一股脑怼进了保温杯,生怕第二天早起失声。
查案中遇到惊心动魄的情况屈指可数,大部分时候主要靠嘴,以及敏锐的观察力。按陈飞的话讲,以前哪有那么多条条框框,有规矩也没人守,好多搜集证据的方法搁现在那都是非法取证。但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近年来越来越强调证据的合法性,对违规人员的处罚也越来越严苛。有的人怕违规受处分,秉承多做多错、不做不错的信条,把一个案子拖上两三年的也不新鲜。像罗家楠这种找不着证据就剑走偏锋、并且有胆子承担后果的着实不多,这点陈飞说随他。
不过再多几个,祈铭觉得方月亮同志的脑瓜顶早晚得秃。
看罗家楠在旁边游哉点外卖,祈铭问:“你把人提回来,不赶紧审么?”
“晾一晚上再说,明儿先办手续送看守所里去。”罗家楠放下手机,抬胳膊压上祈铭的转椅靠背,语气和神态都略显无奈,“其实这案子就指着他媳妇说实话了,可那女的铁嘴钢牙死活不认,非说礼拜四晚上卞钰就在
家里。”
“那车呢?他没说谁能开?”
“嘿,那可多了去了,他们家的仨保姆、小区保安、物业的,啊,还有公司的同事,明儿我得把这些人的不在场证明挨个去核实,让丫死也死一明白。”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要杀亲哥,还没查出来?”
“哦,这个啊,二吉问过东湖分局的了,说应该是因为钱。”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咖啡,罗家楠皱皱眉头——祈铭一向喝黑咖啡,糖奶都不加,扛困劲儿是顶用,可他喝着太苦,“史玉光他们查到的是,卞钰虽然是公司总经理,但其实没多少实权,那公司的实际控股人是卞军,超过两万块的支出就得找他哥批,不然会计不敢给放款。”
祈铭点点头:“那是有点少了。”
“有点儿?”罗家楠不屑嗤笑,“卞钰那公司是做再生资源回收的,动辄大几百万的合同,两万块钱可能都不够他请客户吃顿饭……这孙子动杀心肯定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我估摸着是正好赶上挨陈队揍这事,他就想着连他哥带陈队一起霍霍喽。”
眼镜片上映出文档中闪烁的光标,祈铭对着电脑屏幕叹息道:“如果早一点抓到他,也许就不用死人了。”
听那话语中透出的医者慈悲,罗家楠抬手搓搓他的背,劝慰道:“嗨,那卞军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虽然话不该这么说,但我觉得啊这是他的报应——卞钰那孙子就一天生的狼崽子,哪怕卞军割自己的肉去喂,也特么喂不出颗人心来。”
是啊,祈铭默叹,生而为人,但有的,却长了颗畜生的心。就像当初在他头上动刀的那家伙,虽然他没能看到对方的容貌,可被黑暗与剧痛包围时,那股子野兽身上沾染的腐肉气息却直贯鼻腔。其实味道并不是从那人身上散发出来的,而是他当时身处于一家屠宰场的车间。也正是凭借对味道极其精准的判断、以及被绑在车后备箱里时听到的道路广播,他才能用盲文准确的向外界传递信息——水牛城、屠宰场。
他的沉默令罗家楠略感不安,不由得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轻声问:“想什么呢?”
祈铭摇摇头,摘下眼镜置于桌面,侧身将疲惫的身体倚到罗家楠怀里。他很喜欢这种静静依偎的感觉,听着强而有力的心跳声,过去的一切都仿佛烟消云散。那些血与泪,恐惧与绝望,都可以被对方胸膛的温度所融化。
而他现在这种主动寻找依靠的乖巧模样也是罗家楠的最爱,于是慢慢扳过对方的脸,低头向下靠近,反正屋里没人,正好——
“师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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