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了八天终获大赦,踏出医院大门那一刻,罗家楠忽然理解了劳改犯出狱时的心情。和签请假条出去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完全不用惦记还得回来扎点滴接受检查,踏踏实实利利索索回单位开工。
“回局里?”
听罗家楠让吕袁桥照局里开,祈铭侧头瞪眼:“你能踏实回家歇一天再上班么?家里又没揭不开锅等你发工资买米。”
罗家楠掏手机给他看,指着唐喆学发来的几十条消息耐心解释:“这不二吉一个劲儿催我么,我不加班,到点就走啊,到点就走。”
入眼满是一条条的待办事项,祈铭看后叹了口气,转脸望向窗外。世间的罪恶,从不会因警员的伤痛、疲劳乃至死亡而减少,恰恰相反,一旦主持正义的人有所懈怠,那些潜伏于暗处的罪恶则将疯狂滋长。那天看罗家楠吐了陈飞一身的血,他人整个都木了,缓过神第一个念头就是不能让这家伙再干警察了,一天也不行。
可看到罗家楠一听能出院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德行,他只能选择将所有的担忧和自私都深深埋进心底。罗家楠热爱这份事业,是不管付出什么都无怨无悔的热爱,所以不能因为他爱他,就给对方套上道德的枷锁。
拉开装日用品和换洗衣服的旅行包拿出条灰蓝色的围巾,罗家楠敲敲驾驶座的座椅靠背:“诶对了,小师弟,高仁昨儿过来看我给围巾落病房了,我放后座上了啊,你记得晚上给他拿回去。”
“……”
前座一片寂静,罗家楠等了一会以为吕袁桥没听见自己说什么,正要去戳对方的肩膀忽然被祈铭按住胳膊。转头与祈铭对上视线,他明明白白的看到祈铭的口型是“他俩吵架了”。
“为什么啊?”他也无声的问道。
当着吕袁桥的面,祈铭不好直说自己听到了什么,毕竟人家俩人跟法医办外面的楼道上吵的,肯定没想到他当时在卫生间里听了个一清二楚。略加思考,他拿出手机给罗家楠发微信,详细的叙述始终——
“怎么了你?刚吃饭的时候对我爱答不理的。”
吃饭的时候他听夏勇辉聊以前在医院工作的趣事,笑得前仰后合,拿胳膊肘戳吕袁桥想要一起分享快乐,结果却看对方冷着脸别开视线。当时觉着有点别扭,可没多想。等快吃完了他起来去拿水果问吕袁桥是吃柚子还是香蕉,谁知道“吧唧”一下,又是热脸贴了人家的冷屁股,那脸子甩的,比不锈钢托盘砸地上还响。
吕袁桥不言声,高仁继续追问:“说话啊你,我哪得罪你了?”
“……”
空旷的楼道里除了高仁说话的回音,就没别的声了。此时此刻的祈铭被堵在卫生间里,感觉自己不该在这种时候刷存在感,只能默默的听墙根。
“吕袁桥!”听动静是脾气上来了,高仁的音量有所提高。
“你昨儿晚上不回家去哪了?”吕袁桥的质问劈头盖脸而来,感觉一直隐忍的火气快要压不住了。
高仁的声音明显一梗:“我——我去杜老师家睡了啊,不是给你发消息报备了么?”
“你发谁了?哪有!你自己看!”
调出手机微信界面给高仁,吕袁桥狠皱着那两道平着忠厚老实、立起来凶神恶煞的浓眉。高仁定睛一看,操,还真没有。赶紧又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微信界面翻找了一会,差点臊得原地升天——他困迷糊了,那句【老公~我刚加完班,休息室没地方了,我去杜老师家睡了哦】给发特么市局技术员群组里去了!怪不得,整整一个上午,往常半个小时不看未读信息就多到提示变成【…】的群组,今天安静得跟特么没人上班一样!
大脑完全处于真空状态,以至于吕袁桥在旁边噼里啪啦发了五分钟火,说的什么他完全一个字都没听见。
“我本来还纳闷,怎么今天谁给我发消息,后面都带个绿帽子的表情图,哦,合辙是你这——”
吕袁桥气得直抖,可语气又不舍太狠。不是气高仁傻了吧唧给消息发群组里去了,而是加班到深夜没地方睡不能打电话叫他来接么?非他妈去那中央空调家里干嘛啊!好么,这一上午,谁给他发消息都附赠一顶绿帽子,害他现在看什么都放绿光!
终于,高仁回过神委屈道:“我跟小夏一起去的!你瞎想什么呢!”
吕袁桥一听更火了:“他去了么?他去了么!”
“他——”
高仁又是一梗。没有,睡醒了就没瞧见夏勇辉,当时不知道是压根没去还是早走了。到办公室看对方缩在单人沙发上,说是有点活儿没干完,弄完困得直接过去了。
他也知道吕袁桥不待见杜海威,强忍着已经炸成灰的羞耻心解释道:“杜老师通宵来着!要不我不能去!你别瞎想,人家杜老师——”
“你少维护他!他可是有作风问题的人!”吕袁桥气得眼前是五彩斑斓的绿,“我说没说过不许你去别人家里睡?你睡着了跟死了一样!艹都艹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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