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的一幅“拱眼斜枝月季花”前,才驻步观赏起来,问随从这幅花是何人所作。听说是一个新进宫廷画院的少年,大为高兴,马上给予奖励,恩宠有加,众人皆不明所以。一次,近侍瞅了个机会探问徽宗,少年之画究竟好在哪里,徽宗回答说:“月季鲜有能画者,盖四时朝暮,花蕊叶皆不同。此作春时日中者,无毫发差,故厚赏之。”原来徽宗发现,一年四季,同样是一株月季,前开的花、蕊与后开的花、蕊,以及生长的叶子,都有不同的状貌,不仅如此,一日之中,早晨、中午、黄昏的花、蕊、叶也是各异其态;而少年所画,为春季中午的月季,徽宗认为他画得丝丝入扣,符合实际。这说明,徽宗赵佶以及这位少年画师对月季花有长久而细致的观察,他们对月季花一物而多态、一种而千变的美有深刻的领悟。显然,他们若对月季花爱之不深,是绝不会有如此认识的。
月季红苞逐月,四时长春,且花容娇艳,香味浓郁,集这些优点于一身,世间之花几无比拟,以致诗人陈参政最终发出浩叹云:“天下风流月季花!”(见宋·陈景沂《全芳备祖》)这真是一个新颖别致的品评,也是有史以来此花所赢得的最高称誉。后世文人赞同这一说法。清代经学家、诗人孙星衍有一首七绝《月季花》诗云:“已共寒梅留晚节,也随桃李斗浓葩。才人相见都相赏,天下风流是此花”,就是对前人这一评说的肯定。
月季原本只有不多的数种,大约到了清代,由于园艺家运用改进了的变种之法,月季的品种才愈变愈多,愈出愈妙。这一境况最初始于淮河一带,后蔓延至大江南北,且获得许多名流雅士的亲睐和品题,名声大噪,尤其是江南的苏州,月季之盛,更是超越古今。历代各种“花谱”,对月季花的记载都甚为简略,包括清初御制的《广群芳谱》皆如此。由于月季经过这一阶段的发展,品种日繁,所谓“花则尽态竭妍,名则标新角异”,终于一部月季专著《月季花谱》在清代同治年间应运而生了。这部署名评花馆主的书涉及了“培壅”、“浇灌”、“养胎”、“修剪”、“避寒”、“扦插”、“下子”、“去虫”、“名目”等各项内容。在开篇中作者以菊花作为比较,对月季这样赞道:
种数之多,色相之富,足与菊花并驾。尝谓菊花乃花中之名士,月季为花中之美人。多士多傲,故但见赏于一时;美人工媚,故得邀荣于四季,因而人之好月季,更盛于菊。
当时,月季的上佳品类有:蓝田璧、金鸥泛绿、虢国淡妆、羽士装、赤龙含珠、六朝金粉、水月妆、晓风残月、波罗蜜、春水绿波等,这些花皆别有丰姿,独开格韵,为上品中的尤贵者;此外上品还有:通草宝相、新红海棠、南海天竺、岳阳三醉、汉宫春晓、姣容三变、雨过晴天、珠盘托翠、银红牡丹、小玉楼、朱衣一品、大富贵、一捻红、西施醉舞、七宝冠、国色天香、飞燕新妆、洞天秋月、杏花天、冰轮、墨葵、紫骊珠、映日荷、宿雨含红等。这些雅丽的名称会勾起人们多少美妙的联想啊!
值得一提的是,早在宋代,月季花由我国的商船从南部著名的交通口岸泉州经海路传至印度、斯里兰卡,以至后来全世界都能见到它的倩影,在国外有“花中皇后”的美称。几乎与评花馆主《月季花谱》写成的同一时期,法国人在欧洲蔷薇同中国月季反复杂交的基础上,进一步培育出了“杂种香水月季”,此月季花型大,色彩多,发展到今天,已成为世界流行的主要月季品类。据统计,全球的月季花已有一万六千个品种以上,若一一数去,准叫人眼花缭乱。
九、东风吹绽海棠开……敦煌歌辞(1)
中国花史上,谁可与牡丹、梅花比肩?惟有如少女面颊般的海棠花。
我国历代给予赞誉最多且品第最高的花卉非梅花与牡丹莫属了,二花一号“花魁”,一号“花王”。在众芳谱中有如双峰对峙,领袖群伦……虽说梅花似有后来居上之势。放眼翘楚之花,如兰,有“国香”之誉,以香著称,却姿容逊之,无以较胜;又如芍药,有“花相”之衔,色相兼具,亦毕竟弱于牡丹一畴,难与比肩……可见梅与牡丹,欲望其项背者,寥寥几希。不过,梅花、牡丹也并非就那么高高在上,不可企及,似乎除它们二者之外,生平未逢敌手。回溯一下我国的花史,终会发现,梅花、牡丹之外,尚有一花亦曾获得过甚为尊崇的地位,说起来也真了不得,值其盛时,竟直逼牡丹而绝无逊色,以至当时人们用“抗衡”一辞以比两者的关系,此花就是风姿绰约、娇艳动人的海棠花。
海棠原产我国,从文字记载上看,晋代已经出名。据说,那位拥有金谷园、生活极度铺张奢靡的荆州刺史石崇,曾对着盛开的海棠叹说道:“汝若能香,当以金屋贮汝!”(见《王禹偁诗话》)此语用的是《汉武故事》中的典故:汉武帝还在儿时,长公主抱他于膝上,问他以己女阿娇配之好否?他笑曰:“好!若得阿娇作妇,当作金屋贮之也。”把海棠花比作美女,也就从此开了个头。
在古代,“海棠”一名被冠用于四种木本植物,即西府海棠、垂丝海棠、贴梗海棠和木瓜海棠,按今天科学的植物分类法来看,它们虽都同为蔷薇科,却并不同属:西府、垂丝海棠为苹果属,贴梗、木瓜海棠为木瓜属,差异是颇大的,但古人因为它们有许多相似之处,把它们捏合在一起,号为“海棠四品”,芳名昭彰,现代的分类学家也很无奈,虽然已名正其类,却无法变易其名,只得因循守旧,仍称“海棠”了。
沈立《海棠记》描述海棠云:“其根色黄而盘劲,其木坚而多草,其外白而中赤,其枝柔密的而脩畅,其叶类杜,大者缥绿色,而小者浅紫色,其红色五出,初极红,如胭脂点点,及开则渐成纈晕,至落则若宿妆淡粉矣。”概括得很细致。海棠是枝干壮实、坚挺峭立的树种,高度可达丈余,有的甚至更高。南宋淳熙年间秦中(今陕西中部)有双株海棠,其高数丈,与周围矮小纤弱的花木相比,“翛然在众花之上”,(《广群芳谱》《阅耕馀录》)反差委实太大,荆南(今湖北南部)也有长得这么高大的海棠;此外,还有昌州(今四川大足)的海棠粗可合抱的记载,这自然是些有着数十年、百年以上树龄的海棠。海棠因为结实得很,宋时居然有一位隐士叫徐佺的,攀到自家的海棠树上,结巢为屋,若有客人拜访,引梯而上,在巢中作接客之饮,当时黄山谷有诗称其巢居为“徐老海棠巢”,这事也堪称世间一奇的。
海棠于春季二三月开花,花质柔嫩,花色艳丽,各品种的花或是艳红,或是粉红,或是淡红,或是白中微有红晕,总之,花多染红色,纯白的品种当然也有,偏少而已;所以典型的海棠,往往是人们看到的那类红中有白、白中泛红的花色,好似少女的唇颊,不胜娇羞,而绝无做作。所以王象晋《二如堂群芳谱》这样赞道:“其花甚丰,……望之绰约如处女,非若他花治容不正者可比。盖色之美者,惟海棠,视之如浅绛外,英英数点,如深胭脂,此诗家所以难为状也。”而且每年春期,红苞金蕊应候而开之时,只见满树的花朵,摇曳枝头,远望之,有如红霞一片,降落尘寰,令人叹为观止。
就花之时代而言,唐代是牡丹一枝独秀的风光日子,延及北宋,梅花崛起,与之争雄,渐成犄角之势,而自南宋起,梅花得理不让,略占上风,然牡丹亦未肯就此伏首,有道是占春殿春,各有擅长。这只是一个大致的情况。其实,唐宋时期,正值二花前后争胜,傲睨群芳之际,却有海棠异军突起,虽终未能鼎足而三,但却使二花不敢小觑,也算是风头甚健了。
海棠所以能够斗胆与牡丹、梅花争胜,实在因为它丽质天生,色艳惊人,这正是海棠花的绝胜处,它那雪白霞红别具风韵的明媚花色,它那有如少女怀春娇柔婀娜的姿色,自来为人所称道,甚至,有人认为海棠的“色”,是花中绝色,应居花中第一!这真是惊世之评,要知道,果若如此,那又将牡丹、梅花的颜面搁于何地位呢?然而,这种观点在唐代已现端倪。唐人吴融作有海棠诗二首,其中一首就是“毫无顾忌”地说道:海棠花乃“占春颜色最风流”,简直是目无他花,似乎正值朝野推崇、大红大紫的牡丹也有所不知。海棠花姿颜色的美,确乎令许多人为之心醉,以至我们常常读到这样的诗文:“淡淡微红色不深,依依偏得以春心”(唐·刘兼),“东风用意施颜色,艳丽偏宜著雨时”(宋·赵惇),“今日栏边见颜色,梦魂不复到西州”(宋·韩维),“海棠不惜胭脂色,独立蒙蒙细雨中”(宋·陈义),“蜀姬艳妆肯让人,花前顿觉无颜色”(宋·陆游),等等,竟都抓住其“颜色”不肯轻易放过。由于海棠自有其独具魅力的高姿雅态,遂在唐代获得了一个“花中神仙”的雅号;(语出唐相贾耽《百花谱》,此书已佚,转引自宋·陈思(海棠谱)卷上)并于北宋第三代皇帝在位期间,赢得前所未有的殊荣,事见于我国第一部海棠专书,宋人沈文撰写的《海棠记》序言中:“尝闻真宗皇帝御制后杂苑花十题,以海棠为首章,赐近臣唱和,则知海棠足与牡丹抗衡而独步于西州矣。”在此前后,我们还可以找到一些对海棠推崇备至的文字作为印证:“春里无勍敌,花中是至尊”,(宋·王禹偁《商山海棠》)“又于洲土植芳木,以海棠冠之”,(宋·祖秀《华阳宫记》),“望湖亭前有西府海棠一株,所谓汉宫三千,赵姊第一,良非虚语”。其实,回过头来说,有海棠这样天仙般的劲敌,就牡丹、梅花而言,是荣而非辱,又何必斤斤计较于一时。还是宋人陈思说得好:“世之花卉,种类不一,或以色而艳,或以香而妍,是皆钟天地之秀,为人所羡也。梅花占于春前,牡丹殿于春后,骚人墨客特注意焉,独海棠一种,风姿艳固不在二花下”,接着他说道:只是因为没有受到名诗人的吟赏,海棠未得荣显,到了本朝,由于真宗皇帝的品题,被列为圣品,从此烜耀千古。(《海棠谱·序》)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九、东风吹绽海棠开……敦煌歌辞(2)
说到海棠未被名诗人赏识,这诗人指的是大名鼎鼎的杜甫。原来,海棠以蜀地栽培最盛,名品西府海棠更是冠绝一时,有“四海应无蜀海棠,一时开处一城香”、(唐·薛能《海棠》)“岷蜀地千里,海棠花独妍”、(宋·沈立《英韶……无加焉》咏海棠五言百韵律诗)“蜀之海棠,诚为天下所奇艳”、(宋·宋祁“益部方物略记》)“海棠品类甚的……就中西府最佳”(明·王世懋《学圃杂疏·花疏》)等种种赞誉,偏偏大诗人杜甫在安史之乱后,弃官移居成都数载,竟吟咏殆遍,独不及海棠,多年来,世人对此耿耿于怀视作是一桩憾事。也许按理,海棠若得杜甫品鉴,或可中唐以前已崭露头角,遐迩传名了。只是人们这种想法未免失之于一厢情愿。约在杜甫过世两百年后,北宋突然冒出一个传言,称杜甫所以不道海棠是因为他的母亲名叫海棠。这一无稽附会之谈更从一个侧面显露了世俗之人的刻薄。后终遭致清代学者李笠翁的抨击:“杜子美……生母名海棠,予空疎未得其考,然恐予美即善吟,亦不能物物咏到,一诗偶遗,即使后人议及父母,甚矣才子之难为也!”(见《闲情偶寄·种植郎》)一席话为杜少陵解了千年的一口冤气。
丰姿艳质的海棠,当其欲开未开时,已引得人们像蜂蝶般的旦暮徘徊,逗留花前,不肯离去:
春风用意匀颜色,销得携觞与赋诗。
秾丽最宜新著雨,娇娆全在欲开时。
莫愁粉黛临窗懒,梁广丹青点笔迟。
朝醉暮吟看不足,羡他蝴蝶宿深枝。( 唐·郑谷《海棠》。 )
更有大白天看得不过瘾,晚上点上蜡烛继续观赏的:
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霏霏月转廊。
只恐夜深花睡去,高烧银烛照红妆。( 宋·苏轼《海棠》)
诗中其实不单道出东坡焚膏继晷的惜花之心,还借用有关唐明皇和杨贵妃的一则传说,(宋·释惠洪《冷斋夜话)卷一:“东坡作海棠诗曰:‘只恐夜深花睡去,高烧银烛照红妆’,事见《太真外传》,‘上皇登沉香亭,诏太真妃子,时妃子卯醉未醒,命力士从侍儿扶掖而至,妃子醉颜残妆,鬓乱钗横,不能再拜。上皇笑曰:岂是妃子醉,真海棠睡未足耳。’”)暗写花如易醉嗜眠的美人,莫让她到了夜色深沉、月转回廊的时候蔫蔫然慵睡不醒。这首海棠诗历来脍炙人口,然而苏东坡不独写诗,他还曾亲手栽种过海棠。据宜兴《邵氏家谱》记载,东坡与宜兴人邵民瞻是嘉枯(1056—1063)同榜进士,二人当年诗酒过从甚密,一次在邵氏家中作客时,东坡乘兴在邵氏庭园中栽种了一株西府海棠。令人惊异的是,这株海棠一直存留了下来,1929年,民国政府有关部门曾为之修筑围墙,砌屋三间,委派专人看管,并题匾为“海棠园”。今天,已逾九百高龄、被徐铸成先生叹为“稀有的宝贝”的这株海棠犹盛开不衰,成了中外游客慕名而至的一方名胜。
古来又有一种草本称作秋海棠的,与海棠并无亲缘关系,它属于独立的秋海棠科的秋海棠属,高只有二尺左右,秋八月开花,因此又称“八月春”,它的花色粉红娇婉,这倒是与海棠有些相似。《采兰杂志》云:“昔有妇人怀人不见,恒洒泪于北墙之下,后洒处生草,其花甚媚,色如妇面。”所以它还有“相思草”、“断肠花”的别名。秋海棠分布于长江以南的各省区,北则可至山东。由于秋海棠的卵心形、边缘带绉的叶片其状酷肖民国时期外蒙古独立以前中国的版图,故曾被不少热血人士作为一个比喻,借用来表达外蒙分离后国土不整、金瓯残缺的激愤和遗憾心情。
秋海棠较之海棠易于种植,毕竟草木有别。“春海棠颜色极佳,凡有园亭者不可不备。然贫士之家不能必有,当以秋海棠补之。此花便于贫士者有二:移根即是,不须钱买,一也;为地不多,墙间壁上皆可植之。性复喜阴,秋海棠所取之地,皆群花所弃之地也。”秋海棠属于贫士之花,不必作金屋之想,所谓贫贱之交,正可以“贫贱骄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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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杜鹃啼时花扑扑……唐·白居易(1)
在文人眼中,它是思乡的血泪所化;在百姓眼中,它是丰收的象征……
杜鹃花一名映山红,每年农历三四月,杜鹃鸟从那遥远的南方归来,当人们听到它的啼叫声时,此花便如火如荼地怒放起来,只见到处叠红堆紫,灿若蒸霞,映得满山一片火红,因此有这两个名称。
不过杜鹃鸟啼与杜鹃花开的联系并不就这么简单。原来,古代盛传这么个故事,蜀国杜宇称王,号为望帝,曾遇天灾,大水泛滥,望帝不能治,以鳖灵为相,命他治水,人民得以安居乐业,望帝自谦德薄,禅位鳖灵而去。望帝去时子规啼,故蜀人悲子规而思念望帝。(见汉·杨雄《蜀王本纪》)又传望帝修道飞升,化为杜鹃鸟,或又称杜宇鸟、子规鸟,至春则啼,闻者凄恻。(《禽经》注引李膺《蜀志》)以后,民间又把杜鹃鸟与杜鹃花联系起来,说杜鹃花是由杜鹃鸟啼血滴地而变来的。这样,杜鹃便一名而二物,既是鸟名,又成为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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