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弯弯惊怔。
崔太妃见她神色不对,便知道这件事她大约还蒙在鼓里。
如今崔绫也对陛下真正死心,岳弯弯救她于水火,是有必要对她吐露实情的。
被烈火烫伤的疤痕还隐隐作痛,崔太妃轻轻用手掌覆住了脸,掩去了脸上的脆弱与愧疚之色,低低地道:“因为事由我兄长私下朝先帝提起,加之当时清河崔氏的名望太盛,而秦王殿下又不得宠,秦王也只是私下里回绝了陛下,说婚事绝无可能,他对阿绫,并无此意。先帝倚仗崔氏与我兄长,当时并未将话说得难听,只是回了后宫之后,忽想到了我,便教我对家兄代为转达。我因心气盛,觉着秦王此举有辱没我崔家之嫌,又一向知道阿绫仰慕秦王殿下,便自作主张,将此事瞒了下来。”
“皇后,这件事,是我错了。我实在也不知,为何他人乱传,这消息竟会不胫而走,倒成了,人人都以为,秦王与阿绫的婚事已得了先帝与崔家的默许,已是板上钉钉的事。那时候贤妃身亡,秦王殿下出京守陵,并不在神京城,也许他其实并不知道。”
崔太妃自顾自地说着,倏然抬起眸,只见岳弯弯神色恍惚,似在回忆着什么。
她心中顿时感到一紧。
而岳弯弯只是立刻想到之前,他几番欲言又止,想要解释又最终没有解释,只留下一句,天下之人想嫁的多如过江之鲫,实在没必要一个一个回绝回去。这解释当时有几分说服力吧,后来岳弯弯也都不再耿耿于怀了。
原来他还是瞒了她。他真的,对崔公当年之请,并不是默许,并不是不在意,只是几番曲折,酿成了一场误会!
岳弯弯睁圆了杏眸,又想到一件事,正要问,崔太妃却再度打断了她的话:“后来阿绫哭着入宫来求我,我便知,她是真的对陛下情根深种不能自拔了,为此,就算只是为妃、为妾,她亦肯低下清河崔氏嫡女的头,心甘情愿地侍奉皇后。尽管她私心之中,仍是看不起皇后,这话是我僭越了。我实在不忍见到侄女哭成泪人,便出了下策。宫里那些流言,是我命人散布出去的,包括,陛下大婚当初,是为了修缮皇陵而短了皇后份例,也是我让人散布的。”
宫里的人大多谨小慎微,确实也有那么些爱嚼舌根的,她要找几个,贿赂一番,将这些话做得毫无斧凿痕迹地传入岳弯弯的耳中,这并不难。
岳弯弯越来越吃惊:“崔太妃你……”
她当时确实极为生气、恼火,甚至饮酒,饮得酩酊大醉,对元聿痛痛快快地发作了一场。
原来当初这一切发生,都在崔太妃的掌握之中。
而且差一点儿,她就因为赌气,而真正接纳了其他女人入宫,为元聿之妃。
若真如此,不就是正正好好上了崔家两代嫡女的大当了?
真是太险了!
岳弯弯满心复杂,她选择救崔太妃时,可未曾顾虑这么多,谁知竟牵出了这段往事前尘出来,若非如此,加上元聿那只闷葫芦死咬嘴巴不说,到老也还是一桩无头公案!
气死了!
但气的不是崔太妃,还是元聿!
早知道,真就应该再骂他三回!
……
疏林如画,岳弯弯一人踱至清溪边,借着清澈而潺湲的溪水濯净了双手,正要舀水濯足。
身后松涛如怒,起伏如波浪,一人跪坐溪石之上,按剑而跽,出现得无声无息,若不是岳弯弯陡然从水中瞥见了大将军那披坚执锐的伟岸的身影,真要吓出病来。
山林间是自由的,她方才的举止已经很没有皇后的仪态了,不曾想,又在这里撞见大将军,她惊魂之后,靠着身后的溪石坐好,默默地传回自己丝履,“大将军,你这是——”
冒开疆道:“臣护驾不力,致使皇后受惊,臣死罪!”
岳弯弯先是一愣,但见大将军那巍峨如山岳的身影,跪立得比董允更笔直,她蓦然笑了:“原来董允是学你啊。”
冒开疆神色肃然:“臣累娘娘受惊了。”
岳弯弯道:“没受惊,大将军你快起来!”
冒开疆执意不肯。
岳弯弯叹了一声:“真无事,不妨,你还是说说,太清观烧损的建筑,烧坏的经书如何了,还有观主,朝廷愿意走国库帮他,他怎么想?”
冒开疆道:“观主已被安抚,已无大碍。”
岳弯弯又舒了口气,朝他微笑,露出四粒雪白的贝齿:“那是最好了。就是,走国库的事儿我可做不了主儿,多半还是陛下拿主意,大将军你帮帮我,给他们说说好话,你看成不?”
冒开疆道:“娘娘言重了,这本就是末将给娘娘提议,只需娘娘首肯,陛下他……自然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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