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低低,错落有致,还贴着许多或擎着红鲤、或抱着金球的胖乎乎、笑眯眯的娃娃像。走进这里,就是厌世出家的尼姑,也一定觉得春晖暖万物,温情满心田,顿时会产生想生个白白胖胖、伶伶俐俐的娃娃的念头来。
正墙下的方桌上,大盘小碟,堆着全鸡、圞膀。一个椭圆盘里,金色鲤鱼旁衬着葱绿,好像它正在逐水草游嬉。姚母笑盈盈地将斟满红葡萄的酒杯,送到媳妇手上,豪爽的丈夫,撕下一只鸡腿,填进妻子的碗里。她似乎从十八层地狱,提升到了九重天庭。她曾唾弃胡洁垂涎的麻面,也曾嫌恶姚令闻虎狼般的粗暴。最终他听从了尚大哥的木已成舟的劝告,与姚令闻走到一起来了。从前关系十分龃龉,没想到今天能这般鱼水情欢!她折腾了半生,今天总算有了个温馨的家。她心里乐得绽开了颤颤袅袅、璀灿无比的娇花。柳沛云啊,柳沛云!你过去错怪了他们,今后为了这个家,为了自己的夫君,即使上刀山,下火海,也心甘情愿,莫说只要生几个胖娃娃!
情动葡萄酒,笑逐团年饭。吃过团年饭,满脸堆笑的婆婆就送他们入洞房。柳沛云嘛,澎湃的心潮比山高,巫山云雨从天降,无边的欢愉胜海洋。姚令闻光着身子,搂着嫩白如一支莲藕般的柳沛云,钻进了温暖的被窝。他如细雨和风,轻轻吹拂着、滋润着鲜花那样,抚摸着、温存着她那酥软如绵的身子,摇荡着她久已静如止水的心。长期以来,他总是借口工作忙,往往十天半月都不光顾绮窗。即使偶尔撩开罗帐,也如暴风骤雨,顷刻云开雾散,让人体倦情伤,哪里有今日这般惠风和畅。甜甜的蜜汩汩流,灿灿的花细细香,这真是从未有过的千金难买的片刻的宝贵时光。和风才息,春雨刚歇,绿叶还湿,心波还在荡漾,他又咬着她的嘴唇,十分亲昵但又不乏庄重,无限关切又似十分理性地轻轻说:
云,你真的是我可爱的云。这次整风,你真是听话的乖猫。一个多月的鸣放,你稳口深藏舌,什么也不说。病从口入,祸从口出,那些趁党整风之际,大鸣大放的,没有一个不被打成右派。今后,不管别人怎么叫嚷,云,只要你听我的话,就能确保我们永远如今夜这般幸福。
自他们结婚以后,柳沛云从来没有感到他的手脚如飘逸的云,这般轻柔;他的嘴唇似抹了凝脂,如此腻滑;他的话语像新酿的蜂蜜,这样甜蜜。柳沛云自知他与她的结合,源于尚文的压力,十分勉强;她也自知各方面都配他不上,因此就处处顺着他。连他与别的女人调情,甚至上床,她也睁只眼闭只眼。可他的态度并不因她的宽容而有所好转,反而变本加厉,日渐疏远。自这次开展整风以来,他的放荡行为大有收敛,对她也频频吹送春风。今晚这般喜降甘霖,实在太出于她的意外。他想,大概是整风的威力改变了他,使他弃旧图新。她如畅饮甘醇之后,用柔韧的小嘴,频频地甜甜地紧紧地吻着他,不时像鱼儿吹浪,小嘴里款款跳出珍珠似的气泡一样的软语来:
令闻,亲爱的令闻。你是我依靠的大山,你是我嬉泳的长河;你撑着天庇护我,你连着海包容我。我向你山盟海誓,我就是任你抚弄着温柔的小猫,我就是任你骑着款步的牡马。我一切听你的,你就是我的一切!
娇声软语才毕,似小鸟啁啾,她格格一笑,泥鳅般的腻滑的身子,又投入了他那油滑的怀抱。淡绿的电灯光,透过葱绿的纱帐,蹊跷地照见到大红的锦被,又掀起了滚滚巨浪……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云雨瀑布刚歇,腻滑的肌肤还在涌动,灯光下,却见到了欹仄着光膀子的姚令闻的满布愁云的脸。浓眉倒挂犹如破扫帚,沙漠似的双颊变紫青,海湾般的胡茬如枯草,幽洞般的眼里现泪痕。周沛云忙用玉笋般的双臂,紧紧地搂着他,无限关切地问:
令闻啊,你怎么啦!怎么,刚才满天的彩霞,突然变作滚滚的乌云?到底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你就告诉我吧!
听她这么说,姚令闻更为伤情。好像婴儿吮吸母亲的乳汁那样,他将头埋入她那软如绵、嫩如水豆腐、涌动如波浪的怀里,不停地窜动。柳沛云觉察到有种液体滴在她乳房上,那大概是他伤心的眼泪。男儿有泪不轻弹,他是个坚强的汉子,一定碰到了十分棘手的事,或者心里有什么解不开的疙瘩。她便摇着他的肩膀,动情地说:
令闻啊!有什么解不开的结,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你就告诉我吧!我们是夫妻啊,我们共同出主意,只要我们同舟共济,我想什么样的难关我们都会闯过去!。说到这里,她推开他那贴着乳房的头,注视着他似乎还在流泪的眼睛,吃吃一笑,说,该不是想儿子想疯了吧!谁要你过去不努力,要是像今天这样,儿子早就能喊爸爸了。
火烧眉毛尖了,你还在开玩笑,真是鸡肚里不知道鸭肚里的懊恼,到这个时间还说这种事!姚令闻一把推开她,十分生气地说。
第四章(。dushuhun。) ; ;午宴说梦(中) 22姚令闻义愤填膺斥右派,柳沛云欣喜采烈做罪人 3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3…5 10:10:35 本章(。dushuhun。)字数:2874
什么事让你这么伤心?问你你又不说,莫不是我有什么使你为难的事,你说不出口?
你这么爱我、宠我,怎么会使我为难?不过如今倒有件使我为难的事,困扰得我寝食难安!说给你听也枉然。姚令闻显出很颓唐的样子凄楚地说。
真急死人!要你说你偏不说。如果你痛痛快快地说出来,也许我能出点主意,甚至我还能派上某种用场。你就说吧!柳沛云心急如焚,流着眼泪,像佛教徒虔诚拜佛似的恳求他。
此时,姚令闻的忧郁失神的眼睛,突然一亮,贪婪的炯炯的目光定定地盯着她,好像窥探到了她身上蕴藏着稀世珍宝,急于想取出来一般。他急躁而又感伤地说:
是有这么一件烦心的事。前天,县委组织部长关切地对我说,';反右结束,有的部长区长,运动中表现不好,要撤;有几个干部表现不错,是提拔的人选。你有文化,工作成绩突出,也是其中的一个。不过,在这次反右斗争中,有的人连他老子的错误言论,也敢于揭发,立场比你更坚定,为领导特别注目。你也要迎头赶上,切不可在最后冲刺阶段落下半步,坐失良机。';这些天,我反复思量,运动中,我已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我们学区该抓的右派都抓了,甚至不该抓的也抓了,真是塘干水尽,连小虾都捞上来了,我还能向哪里冲刺?我检举我妈,她不是国家工作人员,与整风风马牛不相及。听你这么一说,我心中倒有了主意,只是太委屈你了,太委屈你了。
你就说吧!夫妻之间,何必拐弯抹角。斐多菲不是说过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我没有斐多菲那样远大的理想,对什么自由,我不想追求。但是,我对爱情却忠贞不二,为了我们的爱情,为了我们的幸福,我什么都可以牺牲,包括我的生命。柳沛云觉得姚令闻有求于她,她能全力助他,是他们的爱情升华的绝好机会。就迫不及待地向他赌咒发愿。
哪有那么严重,只不过是暂时受点委屈罢了。姚令闻轻松地一笑,说,其实这件事情十分简单。过去你在鸣放中,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写,是响当当的左派。可如今我想在你脸上抹点黑,我检举你向我说了些错误的话,只要你统统承认就行。这样做,你当然蒙受了不白之冤,别人会对你白眼相加,组织上也会对你有不好的看法。可是组织上也会因此认为我连妻子错误言论也能揭发,无产阶级立场特别坚定。如果你能这样做,我就如虎添翼,决战中,就能击败对手,得到重用提拔。当然,我的揭发会有个分寸,你充其量由左派降至中右,绝对不会被划为右派。夫荣妻贵,等我当上了部长区长,你不也成了区长或部长的夫人,谁还敢计较你过去说错了什么话?这真是本小利大的好买卖,不知你愿不愿意做?
闻哥啊,你是我的山,我是附生在山上的草;你是我的树,我是缠绕着树的藤。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这个道理我懂得。我一切听你的,你揭发我什么,我就承认什么。这样行不行?柳沛云甜甜地一笑,又给了他几个荡神迷心的飞吻,姚令闻即刻来个鲤鱼翻挺,赤条条的身子,压在她那洁白如玉的胴体上。他好像儿提时骑竹马那样,亲昵地神采飞扬地气吁吁地小声叫道:
啦啦啦,啦啦啦!我骑上了千里马!越过那座山,跨过那条河,你就为我生匹小龙驹!
结婚一年多来,柳沛云才第一次在泛着涟漪的广阔的爱河里,这么自由自在地游泳,品味到这奇鲜无比的美味的人生。她即刻伸出双臂,将他扳倒,让他浮在自己肌肤的雪浪里,享受着这无边无际的鱼水情……
柳沛云想起这一切,便觉得自己沉浸在幸福之中。而这幸福的源泉就是令闻哥。今后他提拔了,风风光光,她是他的妻子,又何尝不能体体面面。至于自己,目前洁白无瑕的服饰上,暂时沾些尘滓污垢,将来定会漂洗得干干净净。未来的幸福,那是多么宽广的海洋啊!她认为,苦尽定会甘来,今天的委屈,今天的被侮辱,又算得了什么呢?因此,斗争会上,不管别人怎么挑剔,她都将秘密深埋心底,不让人挑出任何破绽来。对于别人的质疑,她一一给予肯定答复。
这样,姚令闻痛痛快快地揭发,她就痛痛快快地认罪。顷刻之间,黑倒成白,鹿变为马。左派斗士不用按头,不用狼嗥,不费吹灰之力,就痛痛快快轻轻松松地又攻克了一座堡垒,DD了一个快乐无比的右派。别人被划为右派,或者被定为中右,个个悲愤无以复加,几至痛不欲生,而她被划为右派,似乎像摸奖中了头彩。
当时,一面还狼烟四起,勇士们正重炮出击,务求斩草除根,全歼那些藏匿得最深而又顽固透顶的死右派,另一面,又让那些定了铁案而又貌恭驯从了的右派,走出了牢笼般的反省室,由另一些左派勇士前呼后拥,用一根隐形的绳索拴着,似农夫驭使牛马那样,让他们到艰苦的劳动中去洗心革面。确实,革面十分成功,没几天,他们的头发蓬乱如鸟窝,颜面污秽似乞丐,纽扣扣错了,衣裤满尘滓,拖着脚走路,恹恹地长吁气,全失去了往日服饰鲜妍、容光焕发的风采。至于洗心么,那是净化灵魂,而灵魂么,又如鬼魅来去,无影无踪,看不见,摸不着,谁能一时知道它是红是黑,如犬或如马?自古以来,狼披人皮,鹿变为马,奸佞总是包藏祸心,而以忠贞的面孔出现。致使真伪难明,忠奸莫辨,进而导致忠奸易位,阴阳倒置。斥周公岳飞为奸佞,誉王莽秦桧作忠贤;道伯夷贪得无厌,说盗跖奉公廉洁。以至铸成鸾凰伏窜、鸱枭翱翔的不可收拾的局面。古代如此,现代又何尝两样。那些握重权者一时间听到风声,便认为是下雨。甚至什么也没听到,也判定是下雨,听任某些跳梁小丑的蛊惑,一念之下,就判定某人为大逆,岂不冤枉?前清文字狱固然酷虐无比,但它还得以文字为依据,可如今枕间茅厕里的谑笑,甚至故意设下的圈套,故意的诬陷,也成了如山的铁证,将无辜者打入十八层地狱。这陷阱之深,冤魂之多,恐怕空绝古今!
就这样,柳沛云很快就成了勇士们前呼后拥的洗心革面的太仓中的一粟。不过,她的面虽然革了,蓬首垢面,不事化装,鼻梁两侧未着较深的颜色,矮塌塌的,毕露了原形,可是她的心始终未洗、未变,他还是那么光明一片。她时刻想着,她有生以来,才做了这么一件上可告慰先人、下也不愧对夫君的大事。她认为自己为丈夫能当部长,当区长,立下了汗马功劳,丈夫今定会对她刮目相看,恩宠有加,旁人更会对她仰慕恭敬。因此,她的笑虽无一时敢挂在眉稍,但这喜确实每一刻都涌上心头。她似乎隐隐约约地见到了她这一生梦寐以求的荡人心神的情景:每到夜深人静,丈夫就将她搂在怀里,甜甜地吻她,轻轻地呼唤:云啊,云啊!你是我的心肝宝贝!她也似乎隐隐约约地见到,无数伟岸的奇男子,骄傲的公主,都对她恭敬地折腰。因而,现实里不绝于耳的对她刺耳的咒骂,她置若罔闻,别人牛马般地折磨她,她视而不见。她完全陶醉在自己心造的幻影里,以苦为乐,以辱为荣。以前,大家只觉得姚令闻的黑心像魔鬼的葫芦,里面不知藏的什么药,如今柳沛云也变得不可理喻,她的幽暗的心,也像魔术师的手中的那块布,不知它的下面掩盖了多少秘密。
第四章(。dushuhun。) ; ;午宴说梦(中) 23真抛妻演出假离婚,假取名是为真食子 1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3…5 10:10:35 本章(。dushuhun。)字数:3880
反右结束了,绝大多数右派被开除了公职,强制到最艰苦的劳动场所,进行脱胎换骨的改造。而柳沛云仍留在原来的学校工作,她认为这是丈夫的刻意安排,是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而姚令闻因在反右斗争中立场特别坚定,所在学区抓的右派之多,为地区第一,特别是他对自己的妻子的罪恶,也勇于揭发,省地都没有这样典型的例子,因此,受到省地县三级领导的大力表彰。先是升任副区长兼文教助理。不久,组织上又任命他为区长,即日将走马上任。对此,柳沛云表面虽不露声色,而内心深处,好像灌满了蜜,甜滋滋的。当着众人,姚令闻咒骂她的声音,虽不绝于口,但他深夜来,黎明前走,亲昵的面容频繁地出现在她的枕间,他们的鱼水之欢,更甜于畴昔。他那指天划地的誓言,让柳沛云深深觉得,丈夫是知恩图报的君子。自己在他心中形象,日渐高大;爱情的根子,在他心中扎得更深;未来的灿烂的霞光,照亮了她前进的路。她待人和善,要是在平日,可以和女伴依偎嬉笑,共享生活的甜蜜,分担工作的压力。可如今她是右派,即使是往日亲如姐妹的女伴,也把她视为瘟疫,相遇侧目而视,避之惟恐不及。她住在喧阗胜过闹市的学校里,就好像被抛在远离人世的荒漠中,她着实感到孤独。
端阳过后一个星期的一天的晚上,黑云如墨,星月潜光。利剑似的的闪电劈开无边的暗夜,瞬间照彻整个寰宇;愤怒的震雷,把柳沛云房前的那棵挺拔的白杨树,拦腰劈断;摇动了山的狂风,把瓢泼大雨,恶狠狠的摔打在瓦楞和窗玻璃上,发出劈劈拍拍的啸叫。已经是半夜了,响起了叩门声,尽管声音很轻,可她听来,胜过震雷。柳沛云此时觉得,天在旋,地在转,无边的恐惧的铁钳,似乎紧紧地钳住了她的脖子,使他艰于呼吸,那颗极度惶恐的心,好似被魔鬼的利爪钢牙在撕扯,顷刻间,她就会魂飞天外,魄散九霄。她想,这样的晚上令闻不会来,莫不是赖昌那东西又要来骚扰。
以前她是区文教助理、过虎岗附中校长的妻子,洪家院完小的领导安排她住学校最好的离办公室最近的房间;如今却要她住在厨房后的猪圈旁,原来用作储藏室的阴暗的小房子里。这房子别看不大,可结构奇特,无比坚固。别的深宅大院都用灰浆、空心斗墙砌成,木格窗棂不牢,门叶不厚;惟独这间房子,用水泥浆老火砖累成实心墙,铁条窗格,门叶足有两寸厚。地下有条宽而深的水沟,通过大堤的涵洞与外湖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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