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太太哭道:“小熠是我的孩子,桑菡也是他母亲的孩子,我们心疼小熠,难道就不用顾及救命恩人了吗?何况,你真要一辈子受人要挟,继续一步步错下去吗?”
她深深吸气,拉着儿子的手沉声道:“小辉,人各有命,如果小熠过不了这个坎儿,那就当是他的命吧,他知道你是为了桑菡,为了那些被你害过的无辜的人,他会原谅你的。”
唐辉痛得整个人都痉挛了起来。唐母轻轻抚摸他的手背,眼泪一滴一滴掉在那苍白的皮肤上面:“唐辉,人生不光是活着,还得活得坦荡,活得有脊梁。”
唐辉终于哭出声来,惨然道:“妈……”
“嗯。”唐母抽噎着应了一声,柔声道:“小辉,别怕,妈和小熠都陪着你,一个家,三条命,一起给你还这笔债。”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每一章我都会写哭。
第144章 S6
144,
唐辉的妥协与其说是对罪行的悔悟; 不如说是对家人的忏悔。
家; 永远是这个男人的执念; 超越法律、超越道德、超越他人的生命。
或许从三年前接过父亲的重担开始,他已经把自己逼进了人生的死胡同,这辈子都注定出不去了。
唐熠绑架案发生十二小时之后; 唐辉终于放弃缄默; 向警方承认了自己曾经犯下的罪行。
“胡查理是我杀的; ‘青年科学家评选’当夜; 我操控我的司机小赵撞死了从隔离带逃出来的胡查理。之后在去警局的路上; 我又在等红灯的过程中远程控制了齐冉; 但是当时距离太远; 我经验不足,没能彻底杀死她。”
隔离病区地下室; 唐辉半靠在病床上低沉地讲述着,台灯的灯光柔和昏黄; 让他的脸色看上去不再那么苍白,多了几分属于人类的温度:“几个月后,我借商务会谈的机会入住丽景星汇酒店; 在那里控制张斌和周宝妹自相残杀,同归于尽。这四个人可以说都是我杀的,不管直接还是间接。昨晚我本来还应该杀掉宫以晴,但……”
病床对面的椅子上分别坐着桑国庭和宗铭,李维斯作为书记在一旁做笔录。这场审讯在警方内部是高级保密的; 为了避开内鬼,桑国庭将信息紧缩在了umbra内部。
除了他们,唐母也在现场陪着儿子。她坚持这么做,桑国庭在反复考虑之后同意了她的要求。
事实证明这个决定是正确的,有她在场,唐辉情绪平静,配合度也极好。
“这四个人,你为什么要杀他们?”桑国庭问,“有人向你下达命令?或者威胁你?”
唐辉沉默了片刻,说:“这是一个非常漫长的故事,我会从头说起,但在这之前我想提个要求。”
桑国庭道:“超级脑案件非常特殊,鉴于它的危险性、危害性,如果你提供的情报意义特殊,立下大功,将来我们可以在法庭上为你出具说明。另外你本人接受过超级脑改造,可以算是受害者之一,如果杀人是受人威胁、指使,对量刑将是一个重要的考量。”
唐辉淡淡一笑,道:“不,这些我都不需要,我只要求一点——在整个侦破过程中警方必须将唐熠的生命放在首位,不惜一切代价进行营救。”
桑国庭道:“我可以向你保证,这本身就是我们应该做的。”
唐辉再次沉默,少顷低哑地开口,语气中带上了一丝萧索:“其实我也时常问自己,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开始的,我从什么时候走进了这个可怕的噩梦。后来,我想也许在六年前我第一次走进沃顿商学院的课堂,它就开始了吧。”
唐辉大学毕业之后一直留在家里给父亲帮忙,随着唐晟的业务一再扩大,唐致贤决定送他去美国接受更高级的商业教育。
那是2021年初秋,24岁的唐辉带着野心和憧憬走进宾夕法尼亚大学沃顿商学院,在一次演讲中遇到了他一生中的“贵人”。
著名投资公司“river”的cio(首席信息官)博伊尔在沃顿举办了一次关于“中国明清时期商业模型”的演讲,唐辉作为听众席中唯一的中国人向他提了几个颇有深度的问题。演讲结束之后,博伊尔的助手给了唐辉一张名片,告诉他博伊尔最近在做一些中国商业的深度调查,希望能够和他聊聊。
唐辉把这当成river有意进军中国的信号,作为唐晟未来的掌舵人,他自然非常愿意多了解一些博伊尔的想法——也许将来唐晟能够成为river在中国的第一个投资对象呢?
在之后的两年里,他和博伊尔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在博伊尔身上他学到了很多西方商业理念,而博伊尔也经常感叹他特有的中式思维给自己带来了莫大的灵感。
但至始至终,river都没有启动他们的中国投资计划。
临近毕业的时候,唐致贤出事了,唐辉五雷轰顶,第一时间赶回家中,迎接他的是父亲的惨死和弟弟的发疯。
二十六岁的唐辉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肩头沉甸甸的担子,他强忍悲痛处理父亲的后事,安慰母亲,同时寻找合适的医院为唐熠治疗。不久之后,当唐熠情况好转,能够说出断断续续的句子时,他才知道害死自己的父亲的凶手竟然是通查和郑城!
而这个时候,唐晟因为郑氏集团的倒戈一击,资金链严重断裂,摇摇欲坠。
唐辉辗转在公司与医院之间,心中怀着对郑城和通查刻骨的仇恨,整个身心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撕得支离破碎。走投无路之际,他想到了博伊尔,于是硬着头皮回到费城,请求river给自己提供风险投资。
出于对博伊尔的信任,唐辉把家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对他和盘托出,包括唐致贤、郑城和通查之间长达十几年的纠葛。他本来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但那段时间他太累,太崩溃,所以对亦师亦友的博伊尔失去了应有的警觉。
“我最大的错误,大概就是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他,但当时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最信任的老师,也是我拯救唐晟的唯一的希望。”唐辉低沉沙哑地讲述着,“博伊尔先是非常诚恳地安慰了我,之后问我‘你现在有什么打算?’我告诉他我已经束手无策了,既无法支撑唐晟,也没有证据把通查和郑城送上法庭。”
那天的情景在脑海中像昨天一样清晰,唐辉清楚记得在博伊尔宽敞的客厅里,他给自己灌下一杯白兰地,对博伊尔说:“谋杀案唯一的人证是我弟弟,但他已经被诊断出严重的精神障碍,法庭根本不会采信他的证词。即使采信,我也不能把他送到警局去一遍一遍地接受盘问——他才十三岁,反复回忆那些可怕的场景会彻底毁了他。”
“太遗憾了,唐。”博伊尔给他添上酒,同情地说,“我真不知道怎么安慰你……可是你的家人现在只能指望你了,你得像个男人一样坚强起来。我知道你迫切地想要为你父亲报仇,想挽救唐晟,但……你必须得想出实质性的方案来。”
“我知道,可是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唐辉无奈地说,“博伊尔,你了解唐晟,我曾经跟你谈过我父亲最近的商业计划。你能不能考虑让river给我一笔投资?我只要有一期的周转资金就能度过这个难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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