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进入湛清的城市一周后,就匆忙中投入工作了。
这个城市有些大,大得可以顷刻间把一个人淹没,像细微介质的泡沫星子掉进波浪汹涌的大河。
第一天上班,站在公司大楼对面,我就发现,从我的住处到我的办公室,需要经过一段大河流水一般攒动着无数车辆的车河;眼前那繁荣的街口,它竟然有六条岔道。纵横交错,每一道出口都花花乱乱。车流,人流,紧绷的间距,晃闪的视觉,叫我不知所措。
红灯亮起来,没有人前行,我却直接朝着红灯大踏步前进。听到身旁人担心地招呼,“姑娘,红灯!红灯!”我却已经陷入车河。一辆小车擦着我的皮肤呼啸而过,惊得我一身热汗,思维因此紊乱。我揣摩那迎面而上的车会左行,它却偏偏右行。我朝左闪身,它又因让我而改道左行。慌张得左右乱撞。
我站在车河当中打晃,一身汗。思想里是准备再往前走,脚步却在畏缩。
不知怎么的,我又返身跑回出租屋了。
一头倒在床上,床是湛清新买的。被子也是新的,纯棉,有着棉花在烈日下开放的暖融融的气息。这是我曾经喜爱过的气息。
但现在我的视觉有些混乱:衣柜,桌子,书架,电脑,电话,湛清花去了多少钱!可是我还能不能顺利地到那个大楼里上班?还能不能把那份陌生的工作做好?现在,连过个十字路也把我弄成这样!
我趴在床上心生闷气。这样突发性的智障行为,也不能说与旁人。旁人怎能体会这个人、这番魂不守舍的处境:她的心并不在这里,她到这里来,只是把身体带来;魂魄,丢在异地。
一直在床上捱到八点半,精神越发不好。睁着眼,是满目晕眩。看东西像放映片子一样,流闪,虚化,不真切。望窗户外,被窗框切断的那些高楼大厦,像巨大的立体石雕悬浮于空中。视觉被它的强硬气势逼得怯懦,不敢再望,只好把目光收回屋里来。
厨房的柜子上,有湛清买来的新茶。细细的雀舌一样的绿叶子,比起巴桑家帐篷里那整盘粗糙的茶饼,还是可以让人有着丝缕的感受:平原的温暖和柔情。
我爬起身,找出一只瓷杯,搁在灶台上,一把绿叶子入杯,抬起手,伸进自来水龙头。清水“哗哗”作响,漫过水杯才发现,我竟然接下一杯生水来泡茶!
那些本性清凉的叶子,因为水的冷漠收敛了可以展开的笑颜。灶台上一片湿漉。
双手置于灶台,我垂下头。不知所措地手指困顿在水渍里,找不到一处可以安稳的地方。
自从回平原,到城市里来,我感觉我的精神陷进了一片奔腾不安的河流,在追逐渴望中汹涌撞击,似是溃决。
我坐在沙发里发呆。闭上眼,脑海中显现的画面就是另外一个天地。这个天地与身旁世界完全不同。那些有着模糊光亮的、像是父亲生前鼻梁上眼镜一样的东西,它牵引着我穿过模糊的视觉,带我到遥远的地方去。遥远的地方,我似乎看到雪山,看到草地,牛群,孩子,还有,唉,我已经泪流满面。
好久,抹一把泪,我爬起身站到窗台前。突然狠狠地睁大眼睛。那些顽固的大楼依然威武地屹立在我面前。眼神在打晃。大楼一会儿近,一会儿远,一会儿两边晃闪。我狠狠地盯住它,紧紧不放。
我为什么要这样怯畏它呢?
它不就是一个静物么!
它不就是有我们的智慧才会显得这般威武么!
它有什么可怕呢!
我的脑海中突然就晃荡起这么个声音。站在那里,这种声音就在反复地刺着我的耳膜,刺得发痛。
痛着,听着,望着,想着。闭眼,睁开。闭眼,睁开。然后我深深吸一口气,吐出来,转身走出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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