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有价值啊,真是太了不起了。”我一边回想墓地的发掘历史一边集中注意力辨认刷子下的字迹。
此世界,永统成王。
彼世界,王已成眠。
真是霸气十足的诗言,再下面比较浅的就实在看不清,待会交由视力好过望远镜的京吧。
当时那篇著名的论文言辞优美流畅,以一座墓地所出土的大量实物及大量被破译出来的古文字为证据,论证了鲁卡遗迹并非仅仅只有一座遗迹,而是有十座。甚至以现有的资料推测模拟当时墓地的起源及建造过程。
后来被惊动的考古界大师们以这篇论文为基础发表了后来公认的论点,在鲁卡遗迹那个灿烂辉煌的年代,君主打下大片疆土,君主在建造自己的陵墓时为了死后的安息,动用了大量的国力在他广阔的国土的十处地方建造了十座完全不同的陵墓。每座陵墓都放置了符合君主入棺规格的陪葬品,与其说十座墓地有九座是为了掩盖那座唯一放置遗体的王陵而建成的假墓地,不如说其实都是鲁卡遗迹分散的一部分。因为只有聚齐九座墓地里的“钥匙”才找得到传说中那第十座,叫鲁卡遗迹的王陵。
藏在暗地的“钥匙”就是地图,我突然坐到地上,腿麻了,一个小时不挪动地蹲着太为难它了。我仰头对着暗地遗迹华丽到没天理的巨大拱顶咧嘴一笑,第一次站在现场看这座墓地真是激动到后颈发毛,能将这个遗迹从百米下的垃圾夹层里给刨出来,真是太了不起,正因为混古文字翻译也算是半个行内人,所以才清楚当时要在不破坏遗迹的前提下清理掉周围的垃圾得花费多大的心血,更何况这里是流星街。
向你们致敬,考古界的前辈们。
拱顶支撑住了整个墓地遗迹,拱顶上极尽奢侈华丽的雕纹处处在表现那个传说中的时代是多么富庶珍贵。
眼里繁琐的拱顶花纹被一双寂静雾化,如一泓阳光下没有温度的泉水的金色眸子覆盖。
双眸的主人弯身对上我的眼睛,和服精致的布料柔软厚重,她那么轻忽忽地说:“米露,你还不可以死。”
我呆滞三秒,才将嘴角的笑扩散到整张脸,“织樱,我没事。”你一天问一次我死了没我压力很大啊,就是沙格利要你保护我,也不用如此周到吧。
说起三天前哈里斯将我带到墓地,一脸疲倦的沙格利从门里走出来跟我们打招呼时,出现了一件惊悚事,我一直以为留在贝贝街的织樱突然从我身边凭空出现,和袖上那片黑蝶红樱的花图轻盈如鬼魅,她倏忽冲入沙格利的怀抱热情得像个不懂事的孩子总算找到家长。
我抖着声音问:“织……织樱也来了?”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我从没看见?
梅雅斜眼歪嘴角地望向我,勉强摆出一脸诧异,“米露不知道吗?织樱一直跟在你背后啊,别告诉我你没看到。”说着他模拟织樱站过的位置跳到我身后五六步处,“就在这,我以为织樱都站那么近地跟你走了快一天了你应该看到才对,天啊,米露你终于老花眼吗?”
老花眼?我这还没近视呢,望着沙格利笑得一脸和蔼地抱着织樱说:“我家织樱啊,有没有好好吃饭,冰箱里我放了你最爱吃的水果,你有吃吗?”
织樱的面瘫全消失,一脸幸福地点头。
用手捂着脸,第一次有背后灵跟在身后时那种的凉飕飕的诡异感,我真的很确定我后面没人,织樱到底藏哪了?念能力者真是藐视平常人的存在。
“她是一直跟着,我以为是米露同意的,原来你不知道吗?如果不喜欢杀了她也不碍事。”
温和到理所当然的语气,他在说时甚至没有看织樱一眼,就是直对我笑,笑到我头皮发麻。
当下我就执起那只相握的手那么深情地跟他对视,一脸认真地说:“不,我很喜欢,真的。”最近我能清楚地感受到他对我态度的改变,变得越发肆无忌惮,以前如果有大部分时间处于旁观的冷漠,现在就是时不时会跑来横插一脚,就像我们的关系终于从熟人变成拜把兄弟,以前的口气一般是了然的“哦”,现在则变成很有义气的“嗯?你不喜欢吗?那我去干掉他”。典型的护短主义者跟恐怖思想主义者。
我其实很怀念他冷漠的旁观,你还是旁观好了,别一熟就给我露出那阴森森任性到彻底的一面,不给心里适应过程会吓死人的。
织樱又飘走,不知藏在哪个我看不到的旮旯里,我站起身来伸个懒腰,这几天睡不好吃不好累得我心慌慌,真想念家里干净的地板,花香的空气,洗干净的碗筷,书架上那本未看完的历史小说。简他们应该会帮我照顾花,大罗红花在有阳光的日子得多浇一次水,月光花跟藤玫瑰得松土让根须透气。
不过说起花……我心念一动,摸摸挂在腰间的小包,来的时候塞了包花籽,这是艾斯米居民的习惯,到哪里都要带上几包花籽,就像别人的平安符。
我将颔下的口罩带上,不得不说一句,流星街的味道真不怎么样,到遗迹外我都戴口罩。
这个地方是真正的垃圾填埋场啊,偶尔抬头看飞艇绝对比路过的流星多,我坐到遗迹门外的一道残墙上,暮色淹没了灰色系的地平线,总觉得无论在哪里,天空成了什么颜色,都美丽到你只要肯用点心,静下脚步来看一看,就是一幅美妙到能让你起鸡皮疙瘩的画面,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今天的风很轻,我伸手,花籽在手掌中飘远,更多是落到我脚边被清理干净的土地上,这些土地里含了多少有毒的超标致癌物质呢,谁管他,我只知道艾斯米人要把花籽撒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艾斯米的鲜花总有一天开遍这个世界每一个地方。
有人无声无息落到我身边,他站在我坐着的残墙上,黑色风衣的线条很锋利,不见一丝柔软。
我抬头笑眯眯地隔着口罩含糊叫了一声,“兰斯,撒花吧。”
被遗忘的大陆
这里的花开不了。”冰凉的眸子是一片淡漠,就好像我正在做一件很幼稚但他却乐于纵容的事。
“是吗?开不了很可惜,不过还是得试试吧,绿化协会培育出来生命力最强的鸭子花种子,就算没有水,就算一直是阴天,就算只有一层很薄的尘土也可以生存并且努力等待最合适的开花时机,这种花真了不起。”我将口罩拉下,又伸手从包里掏出一小把带着小绒毛的花籽,凑到嘴边轻轻呼一口气,它们就飞的很远。鸭子花很漂亮,一朵花五叶瓣上有六种颜色,像鲜艳的万花筒,如果它能在这里开花,会长成什么样子呢?
“流星街的泥土里没有给平常植物生长的物质,各种污染让这里变成一片充满剧毒的土地,就算绿协的植物种子能在这里存活,最终也一定是改变自身基因排列所产生的畸形变异种。贫瘠的土地及恶劣的环境会让任何植物没有那个闲情去开花,而且花这玩意还不能当食物。”他直接蹲下来,态度随意地微笑着望向地平线,冷冷的灰暗拓印进他眼瞳上那片干净如玻璃球表面的黑暗。
“污染真的很严重。”我认同他的话,无需走遍这里,仅仅只是看这一小片地方就知道垃圾里的有毒物质将原本的土地撕裂成什么样。
流星街被现代社会隔离开的原因有很多种,但是归根结底是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国家能负担得起让流星街回归社会的责任吧。垃圾处理的问题解决不了,被彻底污染的土地解决不了,被忽视的流星街人也安置不了,然后就视而不见用铁丝网与沙化的沙漠隔离开,那么冷漠地将这块地方压入黑色的边缘区,如果仅仅以一个观众的审视态度来评论,我也只能叹息这真是一片堆积了各种不公平的土地,这种不公平才是让流星街变得如此残酷的原因吧。
被遗忘的大陆,猎人世界里的流星街。
花籽飘远,会落到哪里去?我拍拍手,仰头望天,一种深色的紫在天际上浸染,我莫名陷入自己的回忆里,如果是他们,我的那些很无法无天的老朋友来到这里,他们会做些什么?呵呵,一定会活的比我精彩,因为他们都是那种一旦决定了要走的路,就是撞到头破血流也拉不回来的人,不逃避现实可是也不放弃理想,就算癌症在身也敢独身一人跪爬到西藏去,只为了看一看那里的天空能蓝得多纯粹。
曾经在茶会里讨论过妥协与梦想,最后一群超大龄的孩子勾肩搭背笑哈哈得出结论,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是放弃自己一开始就决定要走的路,妥协了不一定会死,可放弃了活着也真是不够味道。呵,一群疯狂的理想主义者,可是我爱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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