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观尘瞒着的滋味很不好受。
他隐约觉得观尘在谋划什么危险的事情,这和尚越是将他推开事情就越是危险。季别云无法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他想要知道观尘到底在谋划什么。
他看着面前忧心忡忡的小沙弥,问道:“那你师兄今天去哪儿了?”
“今天也是进宫,观尘师兄说他可能要子时才能回来。”妙慈答道,“圣上以前从没有这么频繁地召见过悬清寺僧人,只有先帝还在时,才会常常将观尘师兄召进宫里诵经。”
“宫里应该是出事了……”季别云喃喃自语。
“季施主你说什么?”妙慈没有听清,一脸茫然。
季别云心里有了打算,拍了拍小沙弥的肩膀,“没什么,你先去休息,还在长身体可别累坏了。”
将妙慈推到阴凉处之后,他站在原地想了想。观尘不是个会随便将秘密透露出去的人,既然让妙慈知道了自己的去向,也一定会算到妙慈将此事告知他的可能。
所以这和尚是故意让他知晓的吗?所以就算他今夜偷偷潜入皇宫,观尘知道了也不会生气吧?
他心里装着事,之后都心不在焉的。
日暮时,一行人又从相州出发往京城回赶。季别云因为有了别的计划,故而将方慕之送走,独自回了季宅。
走到门口时,天色已经黑了好一会儿。他数日没回来,敲开门时连小厮看见他都愣了很久。
“发什么愣呢,连东家都不认识了?”
小厮如梦初醒一般将他迎了进去,“认识认识,天底下哪有您这么好的东家,只付月钱还不让我们伺候,想给您添茶送水都找不到您人影子。”
这是他们府上性子比较活泼的一个小厮,调侃起他来什么都不顾。季别云被逗得笑了笑,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世子今日来过吗?”
旁边却突然沉默下来,支支吾吾开口答道:“来了,而且还没走呢,从晌午一直等到现在……您要去见见吗?”
“见一面吧,”虽然他心里还是打鼓,但既然人没走也正好见上一面。
于是他穿过回廊,来到了堂上。
里面烛火通明,客位上坐着一位男子,坐姿端庄,腰背挺得笔直,后面还站着两位小厮。隔得有些远,他看不清对方面貌,只觉得是个文雅之人。不愧姓明,虽然只是侯爷家的孩子,但也沾了一些天家仪态。
他跨进门之后,对方察觉到动静,放下手中的茶杯,不疾不徐地站了起来。
“季将军。”世子对他点了点头,语带笑意。
他也略微点头,“见过世子。之前在悬清山参禅,之后又忙着军营里的事,故而怠慢了世子这许多日,还望多多包涵。”
双方都知道他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明明是躲得实在不能再躲了才现身。
但世子也只是笑着答道:“将军军务繁忙,我明白,如今终于见上将军一面,之前几日的等待也不枉费了。”
这人长得温润俊俏,言行间并无贵胄骄矜,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不过这落在季别云眼中,就变成了不好说话的预兆。若世子一上来就对他破口大骂,斥责他不知礼数,那季别云还觉得这场谈判有希望一些。可对方表现得滴水不漏,竟然一丝怒意也没有,全藏在了那幅笑脸下面,如此一来他便摸不清这人城府有多深了。
季别云心里有了数,在主位上坐下,“世子通情达理,季某也就开门见山了。”
他停顿片刻才接着道:“世子此番前来,可是为了圣上之意?”
“皇叔一向心软,从没有强迫我做过什么事,”世子道,“登门拜访季宅,也是想知道将军意下如何。”
“我的意愿?”他轻笑一声,“我的意愿便是觉得此事荒唐。大梁二十余年没有过这种先例,世子难道真想住到我这宅子里?就算换做令妹,季某也觉得这桩姻缘大可不必。”
青年道:“为何?季将军跻身官场不久,应当是急着巩固地位的时候吧?难道将军觉得侯府不够,还想要寻觅更高的门楣?”
季别云没了笑意,“世子何必装作听不懂,我从来都不想高攀公侯之家,也并无瞧不起德敬侯的意思,我只是不喜欢因缘不由自己做主的感觉。世子生在锦绣高门之中,应该比我更懂这种身不由己的滋味。你们兄妹俩无论任何一个答应圣上这份赐婚,以后生死安危就不是你们家自己说了算,还得顾及着我季家。”
眼瞧世子不说话,他又补充几句,只是语气越来越差:“更何况我以前根本没见过你,怎么可能想和你住在一起?而且需要告诉世子的是,我已有意中人了。”
世子忽地抬眼看向他,目光中带着一丝惊讶和玩味,“意中人?我能知道是谁吗?”
“不能。”季别云想也没想便拒绝了。
若是他真的把观尘的名号说出来,不得将对方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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