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军让好好款待沈流飞,谢岚山摸了摸口袋,意识到里头仅剩几张零钞,别说待客了,自己能不能把这个月对付过去都不好说。过去的两个月,虽是停职留薪,但薪水全赔给那个卖肉户的老婆了。
还是搭沈流飞的摩托车,一回生二回熟,谢岚山这回没一点大老爷们不坐后座的自觉,揽着那劲瘦的腰,把人带到了谭伯的流动餐车前。
他对沈流飞挑挑眉,说要没见过你骑机车的那股狂劲儿,我铁定会请你去吃法式大餐,不过现在看来,可能路边摊更合你的胃口。
他对谭伯笑一笑,说知道你快走了,特意来关照你的生意。
这会儿时间还早,谭伯没有停留在那个黑暗阴森的路口,而是在一家学校附近做生意。
谭伯搬出两把塑料椅子,招呼谢岚山他们落座,他的小食摊前,还有一对中学生模样的恋人,互相喂着麻辣鱼丸米粉,男孩被烫得吸溜吸溜,女孩被辣得哈赤哈赤,他们发出这种良好且有趣的共鸣,相视一笑,又互相擦了一把对方脸上的汗水。
谢岚山关照谭伯去买点酒,便利店就在小食车的斜对面,谭伯笑吟吟答应下来,来去很快。
勾兑的杂牌高粱酒,53度,十二块一斤。
一口呛人的酒精滑下喉咙口,像生生吞了一把火,谢岚山忍不住咳了两声,倒不是觉得酒太烈,而是嫌酒不好。酒中水味重,还腻口。
“太烈了?”谭伯有点不好意思,冲着他笑,“以前你和陶队来的时候,都是喝这个的。”
“那是……咳……那是他喜欢……”谢岚山嗓子被呛得不舒服,便把这气撒在了不在场的陶队长身上,轻骂道,“那家伙活得比狗还糙。”
沈流飞倒不怎么介意,替自己斟了小半杯,仰头将酒一饮而尽,对谢岚山说:“下回我请你喝好的。”
那对有趣的中学生吃完了,男孩来到谭伯面前,一摸衣兜,“哎呀”叫了一声:“少了两块。”
谭伯大方一摆手:“少两块就少两块吧,不用给了。”
男孩拉着女孩的手走了,一晃身,就钻进了斜对面的便利店,不一会儿,各自拿着一瓶汽水出来了。
谢岚山看见了,冲谭伯摇摇头:“你总这样做生意是要亏的。”
谭伯憨厚一笑,还替人辩解:“都是孩子,兜里也没多少零花钱,能来关照我生意就不错了,我一个人,有的吃有的住就行了。”
“一个人?”酒虽不好,但聊胜于无,谢岚山自己又喝半杯,“你不还有个女儿么?”
“哦……哦是……”谭伯愣了一下,旋即反应道,“她生意做得好,哪儿在乎这点小钱。”
沈流飞坐在谢岚山身边。谢岚山闷头喝酒,他却一直看着谭伯,见这老人拿起毛巾擦了擦汗,唇边忽然起了一丝笑意。沈流飞也举起杯子喝了一口酒,但眼睛始终没从老人脸上移开。
谭伯问谢岚山:“那桩灭门案,找到凶手了吗?”
这两天,一些好事的自媒体已经将灭门案的案情披露了出来,这么大的案子想瞒也瞒不住,坊间谣言四起,有个说法是邪教杀人,弄得人心惶惶的。
谢岚山简单地回答:“有方向了,在查。”
谭伯又问:“说是被害人家外面留下了一个脚印,你们公安内部是不是有个足迹什么的系统,一比对凶手就出来了?”
谢岚山一扬眉毛:“这你都知道?”
谭伯笑笑:“昨天跟陶队碰上了,聊了两句。”
陶龙跃与谢岚山住的近,跟谭伯的交情比他还深厚,谢岚山佯作生气,放下了酒杯:“这个老陶,什么话都往外头说。”
谭伯一下慌了神,连连道歉说自己不该多嘴一问,是不是给陶队长惹麻烦了?
“没事,我开玩笑。能比对出来,正赶上‘猎网行动’,会对流动人口及身份不明或可疑的人进行足印采集及比对,凶手一定跑不了。”“猎网行动”能在网上查到这些相关消息,谢岚山没注意到谭伯掌勺的手明显抖了一下,但水泥路面被当空的月亮照得雪亮,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全落进沈流飞的眼里,他默默注视着他,一丝阴霾自这个老人眼中倏忽而逝。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看见来电显示上的那个名字,谢岚山犹豫半晌,才把电话接起来。
电话来自宋祁连,她告诉他,她今天早些时候也接到了市局的电话,问她关于他心理治疗的情况。宋祁连给出的反馈是积极正面的,说暂未发现他有任何不适合继续担任刑警的症状,但建议他继续接受心理辅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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