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望舒往宫里送活物,确实不是一次两次了。
元和帝亲政那年,她曾经贡进一对刚满月的灰耳兔作为贺仪,憨态可掬,可以放在掌中。兔笼子有一阵经常在御案上摆着,圣上得空了就把玩片刻。
不出半年,憨态可掬的小灰耳兔被喂成了十来斤重的肥硕巨兔,生出的小兔一窝接一窝,好好的殿室里摆满了兔笼子,惹来言官闻风上奏,人力物力耗费巨大云云。
元和帝就将灰耳兔成对成对地赐给近臣。那几天,宫门外到处都是提着御赐兔笼子的朝臣。
提起当年的好事,梅望舒也失笑起来。
“兔子是太能生了。这次贡进的活鸭不一样。”
两人边闲谈边悠然顺着金水桥往外走,打算摸鱼提早回家,迎面却有个武官急匆匆地往宫门方向快走过来,一看便是赶时间进宫当值的。
两边走近时,梅望舒本能地打量了一眼来人。
是个陌生面孔,年纪二十出头,相貌颇为俊朗讨喜,走路的步子矫健轻捷,身手显然不错。
来人穿了身正四品的暗红武官袍,胸前狮鹫补子,腰间佩了把长陌刀。
过金水桥而不卸刀,显然颇得天家宠信,允许御前带刀觐见。
梅望舒有些意外,停下脚步,又多看了来人一眼。
四品武官的官衔不低,她竟没见过此人。
朝中何时多了个如此人物。
那武官似乎认识她,梅望舒只在两边交错时停步打量了一眼,来人的视线却在远处就直勾勾盯过来,看了她有一阵了。
“梅学士安好。”金水桥当中,相貌陌生的武官拱手微笑行礼,露出雪白尖尖的小虎牙。
梅望舒客气还礼,“恕本官眼拙,阁下是……?”
“卑职周玄玉,蒙圣上赏识,三个月前新晋的殿前副都指挥使。”周玄玉的语气极客气,“当时梅学士正在巡视江南道,不认识卑职也是正常。”
梅望舒心里纳闷,殿前副都指挥使,确实是个正四品的武官官职。
但殿前正副两个都指挥使,领的是拱卫皇城、防御天子卧榻的要紧差事,向来只有天子心腹可以担任。
打个比方,现今领着殿前正使的齐正衡,是个跟随陛下六七年,知根知底的老人。祖籍何处,家住哪里,家里几口人,祖上八辈是做什么的,她能一口报出来。
满打满算,她才离开京城四个月……
究竟是哪个旮旯里蹦出来这位殿前副使,周玄玉周大人?
她揣了满肚子的疑惑,嘴上一个字没提,两边客客气气地行礼告辞,站在原地,目送着周玄玉高举腰牌进了宫门。
转过身来,继续往金水桥下走了几步,秀气的眉头不知不觉拧紧了。
“这位周大人是新近提拔的?”她低声问邢以宁,“我不在京城的几个月,圣上破格提拔了很多人?”
邢以宁背着医箱,摆摆手,“最近是提拔了不少人,至于其他的朝堂之事,我一介医官也不怎么懂。别为难我,梅学士。”
梅望舒笑起来,“行了,不为难你,我找别人问去。前面的是你家马夫?你先回吧。”
前面牵马等着的确实是邢家马夫,邢以宁却不肯过去,幽幽地盯了她一眼,
“得了吧,梅学士,你在京城一日,就是为难我一日。上回咱们怎么说的。难不成你要在京城兢兢业业,替君上分忧,再做上三十年的翰林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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