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这么多人来这里闹事。”然后把判决的条件一一列出:二春骑车闯十字路口,又没戴头盔,自己要负半责的。又考虑到其有一子一女,算是一女由他妻子抚养,一子由他抚养,则算其儿子到十八岁的抚养费,再加上其对老父母的赡养费、安葬费,并扣除管理费,一共合计了六万元。众人听了,当场也难有意见,只不过此赔偿是断不能满意的。
福寿春 22(3)
当下众人又回来商议,只能从这个科长去使劲。四处打听这个科长,叫陈加金,倒有一些渊源:他本家和常氏是一个地方,虽没有来往或者宗亲,若是托了中间人,也能会上拐弯抹角的亲;更巧的是,他的妻子是三婶的娘家人,若论辈分,是三婶的侄女辈,且如今他家属还在农村的。此事本应由常氏出面,怎奈她经此大恸,已心力交瘁,又不能坐车,众人便商议托三婶去会亲。三婶推托不得,不过倒是有主张,道:“若说会亲,那也只是会了亲而已,如今托什么人办事,关键都是要送礼才会做事,我看少不得要送钱的。”这规矩自然都是晓得的,众人都觉得有理。安春道:“送钱要送多少,倘若送了钱又不办事,那钱也拿不回来,又怎么办?”三婶道:“这个得由你们兄弟决定,送钱的事也须你亲自跟我去,不然若出意外,我有两个嘴巴也说不清楚的。”安春手里攥着第一笔赔偿金的,听说要出钱,又踌躇了。那安伍有些经验,赠言道:“如今这世道,道理硬得很,钱送得越多,帮你的忙越大,白叫人做事的,太稀少了。不过人家要是帮不了你的忙,大概也不敢收你钱——我帮我哥去送礼,基本上是这规矩。”踌躇了两日,又得众人商议,那安春才决定拿了三千来使后门。
三婶、安春带了手头礼,先到了三婶的弟弟家,又叫弟媳妇带了过去。那陈加金媳妇是在当地小学当老师的,倒也有礼貌。三婶叫她侄女,当下把远亲会了,又将那二春的车祸说了一遍,道:“如今听说只赔偿六万,他们母子三人是没有活路的,他媳妇常年心脏有病,不能自保的,若二春活着,一家四口全是他养着,如今判决只说是儿子由他养,女儿由媳妇养,媳妇又怎有抚养能力,所以希望要考虑他全家的情况,多赔偿些。”陈加金媳妇道:“所说情况我都知了,待加金回来便转告他,且放心。”当下要了家里的电话号码,告辞而去,出门之前,捅了捅安春,安春便将用报纸包的三千块钱掏出来,放桌子上道:“这帮我交给加金科长。”加金媳妇已知其意,赶紧取了回塞给安春,道:“你莫这样,他能帮得到便帮得到,帮不到便帮不到,我们亲戚之间不用这个。”安春见她这样说,也犹豫了,心存侥幸也许不花钱能办到事,早被三婶一把抢过来,放回到桌子,用桌盖压住,道:“这是应该的,一点谢意你若不收下,我们算是白来了。”拉了安春便逃。加金媳妇追不上,在后面无奈道:“你放这里,回头也要教人送回去的,更麻烦!”
此后,安春便紧追三婶打探消息——他只怕那钱是白花了。过了两日,三婶便打电话到陈加金家,陈加金的媳妇接了,三婶道:“家属这边想知道情况,我要不要当面跟加金说?”加金媳妇道:“不必了,我们是亲戚,能做到的都会尽力,加金知晓了情况,也是要帮你们的,如今其他方面都已有定论,很难改变。若说他媳妇有病,只有一样法子,你若能做了媳妇的残疾证,那么他媳妇和女儿都有赔偿。若做不到,就没有办法。”于是,又将这消息散开,托了县里的亲戚四处打听如何做残疾证。又安春表姐,也就是刘家劲的姐姐是在县政府工作的,晓得做残疾证的门路,去问了,人家道:“若要做,得尽快,今年的名额只剩下一个了。”做残疾证,又得有一样医院就医证明,便托了本村一个在县里当医生的人家,使了钱,让院长给开了经常就医以及心脏病的证明。种种细节,全仗着亲友出力,一一办理妥当,两个月后,判了十二万赔偿金。三婶有话与安春道:“如今人家已经尽力帮了我们,多判这么多下来,你送了三千走后门是不够的,钱下来了须得自己登门再谢一次。”安春嘴上应允,实际毫无行动,不知陈加金夫妇有没有怨言,倒是三婶有怨言,道安春是个白眼狼,拉屎从不要擦屁股,把她娘家的人情又得罪了。
却说雷荷花带了一对儿女,在二春的丧事办完之后,即搬到县里去住。租住县里,又无工作,花销也大,用的钱,乃是二春出事那天刚标到的一场会七千元,加上二春砖厂义赠的四千元,一心等待那赔偿款下来。屡屡问安春,安春道:“那赔偿金哪有那么快下来,这么多亲戚都在为你奔走,你倒只懂得一心讨钱!”转眼到了年底,大年三十,雷荷花又到安春家去问——其时安春也搬到县里去住了。到他家,只见清河跷着脚,正在躺椅上边嗑瓜子边看电视,追问安春到哪里去了,清河淡淡道:“他到塘里还没回来吧!”雷荷花道:“可知那赔偿金下来没有?”清河道:“没听说下来——若是没来,该到过年后吧!”那雷荷花无奈,悻悻而回,虽觉得其中有蹊跷,却也无法,她一无文化,二没门路,哪里懂得如何去问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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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寿春 22(4)
待过了春节,元宵节还没过,就闻得安春夫妇出外做工了。到他家里一看,果然只剩下清河的母亲照顾两个孩子,只知父母去外地了,其他一问三不知。这下雷荷花慌了手脚,一心指望的钱没有盼头,她哪有活路。无奈,只好跑到村里,到常氏和李福仁这里哭诉,李福仁就不必说了,对付诸如此类的纠纷大事,他是没主张的,责怪了几句安春不长心眼,便一心指望常氏主持公道。常氏只道:“哎哟,他们出去了?也没给个消息,若钱到账,等他回来应该会还你。”丝毫没有谴责安春的意思,雷荷花欲哭无泪。原来此间有些奥妙:二春已死,常氏在安春与雷荷花的态度上,又分出里外,胳膊肘是不会往外拐的。她一个做娘的,有了私情,便忽略了公理。
常氏又道:“你倒去把分二叔的钱要回来——那是我儿子命换来的钱,他怎么敢用,这老不死的!他不愁吃不愁穿,却来这里要死命钱,只怕不得好死!”骂得非常难听。这钱关二叔何事?原来当初交通队和议赔偿款时,询问了二春的赡养状况,问二春有无兄弟等。县里的亲戚知道原委,便教家属这边宣称:二春没有兄弟,家中父母本是由他独立赡养,且单身的二叔都是由他赡养的,这样,父母、二叔的赡养费便有赔偿。事不凑巧,最后一次交通队询问二春有几兄弟的时候,安春的舅舅在场,不知原委,便如实说了:“二春一共是四个兄弟。”这一答案,使得他父母的赡养由四个兄弟分担,赔偿登时减到原来的四分之一,而二叔的赡养费还有,赔偿金里有一万二是这笔赡养费。这笔钱二叔原是不要的,只不过借他一个幌子而已,但亲戚们建议,既然又有二叔这一份,就该给他钱的,商议将一半给他,也就是六千块钱。对于商议的这一结果,常氏心中不服,耿耿于怀,是故有此骂声。后来安春虽然把六千块钱交付到二叔手里,二叔也只是说:“那就暂先在我这里保管,等平平长大读书,也交还的。”后被常氏骂得受不住,便将六千块钱交付于细春,常氏才住了嘴——人常言,她越老,疼儿子便疼得越极端,断不肯让儿子的钱流落到他人口袋里一分一毫!
常氏是不能帮儿媳妇做主的,雷荷花便哭诉到三婶这里来。三婶帮她打了电话到县里,请求刘家劲询问赔偿事宜,那里答复道:“赔偿金早在年前就兑现了,存折是安春领的,签的字押的身份证都是他的。”雷荷花哭道:“三婶,你评评理,明明到账却骗我,他是存心想吞了我这笔钱的。”三婶心犹戚戚,道:“安春是只狼,只有吞进去的肉没有吐出来的骨头,这我都知道,你也不必在这里说了,到街上去说,让街上的人去评评理。”雷荷花便垂着泪,哭诉到街上来,但逢着店头有人,便哭诉道:“你们评评公理,我老公死去的赔偿金,却被安春吞了去,他们夫妇外地享福去了,却留我们母子在这里挨饿,连孩子学费都交不起。世上做兄弟的是这样没良心,你们都与我评评道理,与我做主呀。”越说越伤心,从上边街头到街中,已成了泪人。街上的老人家,好评理的,都称安春做兄弟的不是;不好说的,也都暗暗同情孤儿寡母。世道人心,自有公理同情在的,只是爱莫能助!后来每每无助时,雷荷花又下来,到街上哭诉一番,群情共愤,都说安春夫妇的无情无理,就连清河娘家兄弟,也都摇头自叹,深以为耻。
李福仁腿脚渐渐无力,上身依然庞大沉重,是故走起路来有些摇晃。呆在家中深为无聊,也常常上街去听人议事闲谈。有人道:“昨日你媳妇又来哭诉,道是安春把她的钱卷走了,母子在县里甚是无助!”李福仁道:“这畜生,全被村人议论遍了,我是老了,也拿他无法。什么钱他不敢吃,莫说是我二媳妇的钱,就连我做墓的钱,也是被他卷走了!”人又好奇,都问缘故,李福仁直性子,也不把家丑藏着掖着,直说了出来。原来二春车祸事件之后,县里的亲戚,刘家劲兄妹等几人,怜悯李福仁夫妇丧子,自己却没有做墓,每人出两三千,凑了近一万块钱给李福仁做墓的。其时安春还在指挥处理二春的后事,道:“这里钱还不够花,你还凑热闹来做墓?你若死后,自然有儿女替你买棺材做墓的。”把那钱先挪用了,后来再也不提。看官须明白,那做墓是与结婚生子、造厝同等的大事,人年纪一老,对世事不能插手,便一心想能见到自己的阴宅,然后安心老去。那安春活活不做李福仁的墓,李福仁徒然无奈,自然也憋着一口气,对安春的怨恨不比雷荷花要少。众人听得这事情,都叹安春不肖之子、狼子野心。除了常氏不怨,那雷荷花、李福仁、众亲友以及知情的村人,都对安春不满。那安春自顾带了钱和老婆在外逍遥,哪管他人舆论是非。
福寿春 22(5)
却说幼青十月怀胎,生了个女娃,因是住在三叔家,又细春在塘里干活,常氏不免要来回为她坐月子。因安春、二春、细春头胎都是女娃娃,常氏便怀疑是祖墓风水有问题,虽然时有感叹:“若是老头自己的坟墓能做,子孙便能享用自家的风水了。”却又不怪安春把做坟墓的钱吞了进去。但凡李福仁一提这茬,她便道:“是你自己做穷了,何必怪儿子,人家做得好的,还给儿子造厝。你又没死,何必着急见那坟墓!”李福仁道:“我是没死,却离死差不多了,倘若做了墓,眼睛一闭心一宽就进去了!”常氏道:“你就一心想你自己,儿子死活不管,尽跟儿子计较做甚。”二春死后,常氏疼儿之心更加偏执,李福仁无语。
过了满月,细春养池的老板陈建武来贺喜,礼物一干全免,就送了个红包,当众砸在桌上道:“不说客气话了,意思全在这里,看得起我就收下。”当下细春掏钱,叫常氏治了一桌酒菜,也叫三叔一起吃。三叔拒绝道:“我不喝酒,怕你们醉醺醺的人!”细春便陪陈建武入席吃了,酒酣之际,建武道:“听我的话,一定要生个男孩——像我只有个女儿,老婆却让结扎了,这辈子赚来的钱也不知道给谁去,悔得我都懒得赚钱了!”常氏道:“正是,若没有儿子,万贯家财有何用!”又小声道:“也有穷人家养不起,如今去买一个来养也是可以的。”建武笑道:“也想过,但你想,那毕竟不是自己的孩子,赚一辈子的钱给他,也不是滋味。哎,只能往后再说了。”常氏道:“去年有人送了一个男娃过来,是山里一户农民生的,已经有儿子了,自己养不起,刚刚两个月,说是一万五,煞是可爱。李怀山本来是要的,跟他压价,压到一万,压着压着,倒被下坂的人要去了,真是可惜。我思量你若有心要那娃儿,就不要这么计较了,如今断了后,损失更大。”三婶接茬道:“李怀山是小气,失了机会,若是女娃,至少也要八千,男娃一万五完全不贵的。现在听说那男娃给下坂人养得已经会说话了,阿爸阿妈叫得比谁都亲。”陈建武笑道:“你们莫说这话题,是我的短处,说了伤心,都来喝酒!”常氏道:“你也莫伤心,该买的还是要买,什么能缺也不能缺了儿子。”陈建武道:“正是呀,所以我上来跟细春吩咐,便是穷到砸锅卖铁了,被计生队追到山穷水尽,也要生一个儿子出来!”当天陈建武喝得大醉,电话叫了一个司机开车来才拉走。
山重水复,世事流转。这一日三婶家里电话响起,三婶接过,只听得那一头问:“细春可在?”三婶道:“细春在塘下,幼青也抱孩子出去玩了。”对方正要放下电话,三婶听出声音,追问道:“你可是安春?”安春道:“三婶,正是我。”三婶道:“既是你,我倒要问一句闲话:如今荷花母子住在县里没钱,整日在街头哭诉,那钱到底如何了,你应该要给她一个交代!”安春道:“莫急,我正要回来还她钱的。”三婶强调道:“他们母子在县里住着无钱,如今伙食都是跟人借的,不急不行,你既答应回来,就赶紧回来处理。”安春道:“知道知道,我就要去买车票了。”便放下电话。三叔在旁听了,预言道:“若是安春懂得回来,肯定是在外面遇到难题了,否则这么多钱落在他手上,能过得逍遥是断不肯露面的。”三婶担忧道:“这么说来,莫非这钱被他使光了?”三叔笑道:“那也说不准,谁知道这天打雷劈都不怕的夫妇,能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当下三婶要打电话,将消息告知雷荷花,三叔道:“别多此一举,安春讲的话从来不可信,若是敷衍的话,雷荷花倒以为安春给你什么好处替他说话了。这个忙帮不得,回不回来过几日便知道。”三婶觉得有理,放下电话作罢。
又过了四五日,听得安春夫妇回来的消息,离他们出走,恰是半年。众亲友都晓得此事棘手,均不插足,只由一家当事人自己处理去。待常氏有事踅过三婶这里,三婶才问道:“听说安春回来了?”常氏道:“是回来了,说是去哪里,经过北京回来的,天安门都看过了,毛主席也见了。”三叔道:“毛主席早死到哪里去了。”常氏笑道:“就是呀,所以也不知道他见了毛主席的什么,反正是见到了。”连常氏都不知道安春的一身坏名声,倒来炫耀去过北京什么的,倒令三叔三婶在内心叹息了。三婶道:“那荷花一直在要赔偿金,这回安春回来该还她了?”常氏道:“安春回来正是要还这笔钱的,原先帮她存着,是怕她在县里碰到什么野汉子,人财都骗了去,二春都白死了;如今她既然逼得紧,安春便还她了,由她自去处理。”三叔嘴里不说,心里却想,你这做母亲的,连安春这番鬼话也信,且不论她会不会找野汉子,那一双儿女总是她来养不是你老两口来养的。世上替儿子护短的,没见过常氏这么无理的,三叔心中有气,便不理会常氏,自顾在天井里望天去了。
福寿春 22(6)
常氏压低声音与三婶道:“有一事须得问你个明白,那清河从前阵子开始,心里不自在,恐慌胸闷,夜里都睡不好,她自道怕是二春闹的鬼,如今回来把钱交割了,该如何做法事除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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