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顺回到团里,受到团首长邓军和周仆的亲自接待。大家听到祖国人民对志愿军的那种非同寻常的热情,深为感动。周仆立即通知政治机关,让刘大顺给每个连队都做一次归国报告,要把它作为当前一项重要的政治工作。同时,也考虑到刘大顺回连心切。答应他可以先回连看看。这样一来,刘大顺更高兴了。
一大早,刘大顺就随同通讯员杨春,穿行在开满野花的山径上。早雾还没有消散,在时断时续的炮火声里,不时地听到布谷鸟圆润的悦耳的啼声。山谷的稻田,水平如镜,朝鲜妇女正在弯着腰插秧。只是在炮火袭来的时候,才暂时躲避一下。从这里也可看到,战线已经稳定下来。
两个人沿着山径走了一程,拐上公路不远,见公路正中插着一个大大的木牌:“严禁通行”。地上还用白灰撒了粗粗的一道白线。杨春满不在乎,刚刚跨过白线,就听见旁边粗声粗气地大喝了一声:
“你们干什么?”
接着从防空哨的地下室里钻出一个哨兵,持着枪跑过来,带着责问的口气说:
“你们没有看到这个牌子吗?”
“我们到前边有任务。”杨春说。
“有任务也不行!”哨兵说,“敌机刚刚扔了细菌弹,任何人也不能通过!”
杨春、刘大顺往远处一看,果然公路两侧的草丛里,有十几个深灰色的弹壳,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附近地面上还有一些散乱的纸片。这杨春也像许多农村来的子弟一样,科学知识比较少;尽管敌人的细菌战,从今年1月就已经大规模开始。仍然不很在乎。对敌人投下来的苍蝇、蚊子、跳蚤、老鼠、兔子、鸡毛、死乌鸦等等,有时还当作笑语来谈。今天看见哨兵这么认真,不得不压低调门说:
“同志,你就放我们过去吧,我早就打过防疫针了。”
“打过防疫针也不行!”那个哨兵愣乎乎地说,“你把细菌带出去,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这是整个部队、整个朝鲜群众的问题。”
杨春见他这么倔,就批评说:
“你这个哨兵也忒机械了。定时弹我都不怕,几个细菌怕什么!它就正好沾到我身上啦?”
“你准是个新兵蛋子!”那个哨兵也毫不客气地说,“你们上级对你进行过细菌战的教育没有?”
两个人眼看就要争吵起来,被刘大顺连忙劝住。这时,从防空哨的地下室里钻出一个年纪稍大的战士,看去像防空哨的班长。他走到杨春面前,和颜悦色地说:
“同志!不是我们不让你过去;确实,这是一场很严重的斗争。刚才我们已经通知防疫站了,他们很快就来,你们先到那边房子里稍等一会儿,用不了多大工夫,也就可以通过了。”
一席话说得杨春无言答对。刘大顺扯了他一把,两个人就到那边房子里去了。
这是公路边一座被炸弹震得歪歪斜斜的农家小屋。小屋前有一个遮阳的小棚子。旁边就是防空哨的地下室。这就是遍布在漫长的公路线上的那种种防空哨所。刘大顺和杨春走进房子一看,里面墙上贴着祖国的画报,粉碎敌人细菌战的标语,防疫公约,还有一首快板诗人毕革飞的快板诗,写得很有趣,题目叫《杜鲁门搬救兵》:
狗急跳墙兔急咬,杜鲁门急得求跳蚤,蜘蛛、蜈蚣和苍蝇,蛤蟆、老鼠都请到。
紧急开个圆桌会,杜鲁门出席做报告:
是人都说你们最下流,我杜鲁门生来就认你们品质高。
我求你们来帮助,因为你们服从精神特别好。
培养你们十来年,今天该着出马了。
每个带上细菌百万亿,这武器肉眼看不着。
见了朝中人民和军队,报命毒害狠命咬。
要把他们全害死,牲畜庄稼毁灭掉;留下蒋、李子子孙孙当走狗,给咱溜溜舔舔背钱包。
如果世界人民反对细菌战,我就闭着眼睛硬说不知道。
两个人边看边等,不大会儿,防疫站的人们已经赶到。杨春、刘大顺向门外一看,男男女女来了十五六个。有中国人,也有朝鲜人。他们全穿着白色的隔离衣,戴着白帽子,一色长统黑皮靴。身上背着喷雾器,瓶瓶罐罐,手里拿着铁锹、扫把、草捆等物。为首的一个约有三四十岁,戴着深度的近视眼镜,脖子里挂着照相机。防空哨的班长迎上去说:
“张助教!今天扔下的玩艺儿可不少呵!”
“不要紧!我们还是先搜集一下标本,然后就进行处理。”张助教淡然一笑,说。“现在敌人还不认账哩!哈利逊(美国谈判代表)就说,他们过去没有进行,现在也没进行任何细菌战',我们就让全世界人民看看吧!”
说过,他让大家放下笨重东西,戴上口罩,扎起袖口,先带上五六个人径直地向细菌弹奔去。他咔咔地照了几张相,接着就指挥人们搜集标本。人们分散在公路两侧,在细菌弹周围弯着腰寻视着。一时这边惊叫了一声:
“好家伙!李奇微(美军前线司令)肚子上还长着毛,正向外爬哩!张助教,我们还要吗?”
“要,要,都装到瓶子里!”张助教远远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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