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大哥……拓拔大哥……”怀中女子那含糊的呻吟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纤纤!拓拔野心中陡然一凛,神智登时清醒了几分,挣脱开来,摇着她的肩头,叫道:“妹子!妹子!”
纤纤情火如焚,听见他叫自己,又将双臂软绵绵地朝他搭来,柔声道:“拓拔大哥,抱紧我,快抱紧我……”脸如桃花,眼波盈盈,眉梢唇角尽是娇媚之态,脖颈、肩头布满了淤紫吻痕,瞧来更让人血脉贲张。
拓拔野急忙闭上双眼,凝神遏制那重又冲涌的欲念,脖子一紧,登时又被她搂住。那柔软潮湿的唇瓣扫过他的脸颊,他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冷颤,周身却象被烈火烧着了,想要将她推开,却不由自主地回应吻去。
她的脸容在绚光里如水波荡漾,渐渐变幻成那朝夕暮想的如花笑靥。他的意识又逐渐变得迷糊起来,不知今夕何夕,伊人为谁,就连前生、今世也如周围霞光霓芒般交糅混淆。辨不明、分不清……
“臭小子,你说要喜欢我三生三世,三生三世有多长?”恍惚中,他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当她用冰蚕耀丝绫勾住他的脖子,秋波中那似嗔似笑的妩媚神情,心中登时一阵如绞的剧痛。
三生三世有多长?她地泪水,他要用多少年的春霖秋雨才能偿还?花谢了花开,海枯了石烂,他和她究竟还要经历多少的坎坷和磨难?
心底的痛楚越来越剧,欲焰渐渐消退,喃喃道:“夜长有时尽,相逢岂无期?夜长有时尽,相逢岂无期……”仿佛又回到了那终北国玄龙山。天地茫茫,形影相吊,心中悲不可遏。
忽想。她既已别离数载,怀中女子又当是谁?心中陡沉,如遭电殛,先前发生地一切全都想起来了!又惊又悔,蓦地大叫一声。高高跃起。
纤纤双臂抱空,茫然转头四望,长发飘卷。胴体莹白如冰雪,双腿上却洇着点点落红,宛如雪地红梅,灼灼醒目,倍增娇艳。
拓拔野知道自己已铸成了无可挽回的大错,惊愕、懊悔、自责、愧疚……再加上与龙女数年分离、强自压抑的痛苦,都在这瞬间如火山熔岩般喷薄爆发,昂首捶胸,纵声啸吼。
此时纤纤体内的情欲已然消却大半。被他啸声所震,神智陡然清醒,瞧见自己与他裸身相对,“啊”地一声,耳根火热如烧,羞不可抑,急忙抓起悬浮的衣服,蜷身朝后退去。惊惶骇异之中,却又夹杂着说不出的喜悦和甜蜜。
拓拔野这些年出生入死,也不知经历了多少艰难险阻,却从未有如此时这般狼狈无措,如置梦魇。不敢望她,更不知当说些什么才好,心乱如麻,羞惭欲死,半晌才颤声道:“妹子,我对不住你!”猛地连抽了自己数十个耳光,脸颊登时高高肿起。
“拓拔大哥!”纤纤心中一酸,泪珠盈眶,摇了摇头,微笑道,“你没对我不起,我心里很是……很是欢喜。”脸上晕红,凝视着他,低声道:“你不记得了么?当年古浪屿上,登位圣女的前一夜,我便想将自己交给你啦……”
拓拔野一震,五味交织。往事如昨,历历在目。若不是那一夜纤纤赌气自戕,他怎会前往龙宫,借讨龙珠?怎会成为龙神太子,得悉纤纤身世?又怎会追随她跋山涉水,前往昆仑,发生这一系列之事?
天意冥冥难测。距今虽然不过五、六年光阴,其间变化,却已是天翻地覆,恍如隔世了。
纤纤想起当时情景,心潮汹涌,方才的慌乱羞涩全都变作了凄婉酸楚,低声道:“拓拔大哥,我知道在你心底,一直把我当作最亲密最疼爱的妹子,只是那时我太年轻啦,爹爹和你又一直宠我,只要是我欢喜的东西,一定想方设法送了给我,少有得不到物事。所以我心里喜欢你,就认定了你也当同样地喜欢我……
“我自杀也罢,出走也好,闯了那么多祸,其实都不过是想引起你地注意,让你象从前那般,时时刻刻地将我捧在掌心,疼我宠我。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孩子气得很。”
拓拔野微微一怔,想不到她竟会突然说出这番话来,心中反而更觉愧疚难受。
纤纤柔声道:“那时在我心里,天下再大,也比不上小小一个古浪屿;世间男子再多,也及不上半个你。所以当你在蟠桃会上送我星石,答应参加驸马选秀时,我欢喜得差点都要哭出来啦……”
拓拔野脸上一烫,窘迫惭愧,道:“妹子,我……”
纤纤嫣然一笑,摇头道:“拓拔大哥你不用说,我早已经明白了。在你的心中,也同样只容得下一个人的身影,可惜那个人注定不是我。喜不喜欢一个人,是天注定地事,连自己也无法左右,否则世间也不会有这么多的伤心人、伤心事了。”
眼中泪珠晃动,黯然凄婉之色一闪即过,低声道:“那时我太小,自然还不明。看着你当着天下人的面,娶龙女姐姐为妻,心中象被千刀万剐,恨不能将你。将她,将我自己,连同这世界一齐撕成碎片,烧作灰烬。”
拓拔野生平最为懊悔之事。除了今夜,便是当日蟠桃会上参加驸马选秀,让纤纤当众受辱,伤心欲绝,此刻听她坦承其时心情,更觉难过,想要道歉,喉咙却象被什么堵住了。
纤纤微微一笑,道:“那两年中,我每日每夜都在恨你,每时每刻又都在想你。常常一个人坐在窗前一整天。傻傻地幻想着许多情景,比如我练成绝顶神功,亲手杀了龙女。你跪在我面前痛哭认错;又比如你突然醒悟喜欢的人是我,连夜赶到昆仑,要求重新举行驸马选秀……”
拓拔野闻言微觉莞尔,但想到当日自己与龙女如胶似漆时,她却形影相吊。孤单憔悴,又不由得一阵黯然怜惜。听着她低声讲述心语,适才的惊悔恼恨渐渐地淡了下来。
纤纤道:“与你重逢之前。我也不知幻想了多少种报复地法子,但那日天帝山上,再次见你,所有的仇恨怒火竟全都烟消云散了。只要看见你的微笑,我就象是昆仑山地积雪,融化在春日地艳阳里。
“在山腹中的几个月,虽然昏天黑地,又饥又渴,却是我离开东海之后最为快乐的日子。我脸上冷冰冰地不睬你。心底里却期盼着娘找不着出去的密道,就这么和你永远呆在那里……,
拓拔野想起当初缚南仙强迫自己娶她为妻的情景,脸上一烫,又听纤纤轻轻地叹了口气,道:“只可惜老天爷最喜欢作弄人,我们不但出去了,还被姬小贼算计,让你蒙受不白之冤,在苍梧之渊困了整整三年。拓拔大哥,你可知这三年里,我每天都要问上几遍青鸟,到底有没有你的消息。每过一日就象是熬过了一年,心里急得象火烧,却哭不出半滴泪水,真的快要疯啦。
“直到那时我才明白,原来当你真正喜欢一个人时,并不是期盼将他据为己有,朝夕相守,而是冀望他永远平平安安,快快乐乐。于是我暗暗地对天立誓,只要你能平安地活着回来,我愿意放弃所有的一切,也再不象从前那样,不分青红皂白地痴缠着你,只作你乖巧听话地好妹子……”
“妹子!”拓拔野心底大震,又是感动又是难过,摇头叹道,“你一直是我的好妹子。是我对不住你,辜负了你地情意,又……又玷了你的清白……说到最后一句,眼眶一热,喉中竟自梗塞。
纤纤泪珠忍不住倏然滑落,双颊酡红,微笑道:“傻大哥,我说过啦,我心里一点儿也不生气,很是欢喜,你用不着歉疚。和你说这些,便是想让你明白,我再不是从前那一心痴缠着你的小丫头了,更不会强人所难,逼你去作任何不开心地事情。对我来说……”
妙目凝视着他,心中柔情汹涌,低声道:“对我来说,只要有过这一刻便足够了。就算是天翻地覆,江河倒流,今夜发生过的一切,任谁也夺不回,改不了了,是不是?”
拓拔野胸膺若堵,五味翻陈,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女大十八变,三年未见,这任性自我的妹子既多了几分龙牙侯的淡定平和,又有着西王母的刚强独立,竟象是脱胎换骨,变成了另外一人。但不知为何,他竟忽然有些怀念从前那如春藤绕树、小鸟依人地刁蛮少女。
见他一言不发,怔怔地望着自己,纤纤脸颊如烧,转身穿起衣服,嫣然一笑,道:“拓拔大哥,走吧。姬小贼害你和鱿鱼蒙冤三年,又刺杀陛下,陷害王兄,罪不可赦。我们这就当着天下英雄之面,叫他真相毕露,无所遁形。”
拓拔野一凛,这才想起壶外乾坤,当下收敛心神,点头应诺。气如潮汐,双掌飞旋,对着壶口徐徐推转。
“蓝田归墟花”的毒性既已消解,真气登时如大河滔滔,奔流无碍,“叮”地一阵龙吟脆响,两仪钟应声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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