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娇的分寸和暧昧的分寸一样,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丸子小姐和忙碌先生相恋十年,从十六岁到二十六岁,当然,二十三岁之前,忙碌先生还是迷茫先生,和普通大学生没什么两样,对前途一无所知,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想要什么。那时候,迷茫先生的全部就是丸子小姐,连高考那两天,他都是交上试卷,飞奔出教室,去送丸子小姐回家,以便她能多睡一会儿。丸子小姐也够仗义,虽然是一本学校的分数,但为了能和迷茫先生在一起,便选择迷茫先生报考的二本院校。可以预料的是,没有学习压力的两个人,在大学里浓情蜜意到不可思议。
大学毕业后,迷茫先生便成了忙碌先生。因为没有什么本事,只能听从父母的安排,在老家所在的城市找到了一份医药销售的工作。虽然不是事业单位,但是待遇丰厚。父母答应,如果他好好做几年,攒够了买房子的钱,便可和丸子小姐结婚,他们绝不干涉,但现在,两个人绝对不能生活在一起。
忙碌先生向丸子小姐保证: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买上房子,和她结婚。丸子小姐说:“我不在乎房子。”忙碌先生不停地解释:“不是我不想马上和你结婚,而是我父母不愿意,我争取过无数次,他们不松口。”说实话,父母完全是为他们着想,倘若两个人现在就生活在一起,攒不下钱不说,结婚没房子,估计很快就有孩子,孩子花费那么大,到时候再去赚钱,肯定措手不及,还不如趁年轻,把东西都准备好。
忙碌先生确定下工作后,没有办法的丸子小姐就在大学所在的城市找了一家网站编辑的工作,想着反正也干不长,两三年之后,就去忙碌先生的城市生活。两个地方大约有五个多小时的车程,忙碌先生工作较为自由,寒来暑往,一有较长的空闲就跑去看她。丸子小姐渐渐适应了这样的生活,觉得“小别胜新婚”的状态也挺好。
上大学时,每当节日,比如情人节、丸子小姐的生日、儿童节、女生节,忙碌先生都会早早准备好礼物,到那天给她一个惊喜。礼物也是满怀心思的,有时是一双高跟鞋、一支口红,或者一瓶香水,都是丸子小姐喜欢的东西。
丸子小姐二十四岁的生日,是他们分开后的第一个生日。她满怀期待地等着礼物的到来。她偶尔会想,没有礼物也可以,只要他来就好了。那一天从早上她就开始不自觉地偷偷地笑,想着他为她而来的匆忙和急切的样子,甜蜜极了。可到中午的时候,他还没有到,丸子小姐做好了饭,等他来,没有任何消息。她也不好意思去问他,便继续等,到傍晚最后一班车该到的时候,他那边依然没有动静。丸子小姐简直要气爆了,一个电话打过去,得知忙碌先生在跟同事聚餐,她再也控制不住了,大喊着:分手吧!哭着就把电话挂了。忙碌先生很莫名其妙,想打过去问问什么情况,那边已经关机。他去网上看看她最近发的状态,看到有朋友给她留言,祝她生日快乐,他才突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忙了一天的忙碌先生顾不上吃饭,借了辆朋友的车便去了丸子小姐的城市。时间太紧张,来不及准备礼物,他想人到了总归会好些吧。半夜十点多,他到了,哭得眼睛都肿了的丸子小姐给他开门,一看是他,掉头就走,没看到他一脸的疲惫。他试着跟她道歉,说今天陪老总去谈业务了,太忙了给忘了。他很实在,忘了就是忘了,能说什么呢。丸子小姐置之不理,只是一个劲儿地哭,连让他抱一抱的机会都不给。
忙碌先生猜她还没有吃饭,便卷起袖子,想要给她做点面条吃。找到面,却没有擀面杖,只能拿起一个碗,用碗沿儿一点点地擀。忙碌先生爱出汗,等把面条擀好之后,内衣都要湿透了。但他想让她在十二点之前吃上面,顾不得那么多,站在热腾腾的灶前为她煮面。十一点多一点儿,面煮好了,像完成一件心事一样,他兴奋地端到丸子小姐面前,请她笑纳。看电视的丸子小姐,一动不动,连看都不看。忙碌先生说:“我喂你吧。”丸子小姐扔掉遥控器,回了房间,把门插上。
十二点过去了,面都要凉了,但两个人都没有吃一口。忙碌先生的火也已经被点燃了,若不是太累,他很想开车回去。又想着或许明天她就可以原谅他吧,便在沙发上睡了一晚。第二天忙碌先生醒来时,丸子小姐已经去上班了,一看就没有吃早餐的样子。忙碌先生连脸都没洗,便开车去给丸子小姐买了早餐送过去。同事都在,丸子小姐不好意思说什么,便不冷不热地和他说了几句话。忙碌先生因为公司有事儿便赶回去了,想着过几天,或许她的气就消了。的确,一周之后,丸子小姐主动联系他,说是自己不好,不能体谅他,忙碌先生也道着歉,说是他的不对。一场争吵,欢喜结束,忙碌先生总算松了一口气。他请求几个好友帮忙,一定要记得明年提醒他忙碌小姐的生日。
情人节,全中国人都知道,忙碌先生肯定不会错过。丸子小姐二十五岁生日时,忙碌先生提前请了好几天假,带她去丽江玩了一趟,她心花怒放,他也像是了却了一件心事一样。
丸子小姐二十六岁生日时,她想要为他做些什么。因为之前忙碌先生总说不确定哪一天是自己的生日,又觉得男生过生日没意思,便对丸子小姐说:“只为你过就够了。”虽然其他的节日她也会送他礼物,但她还是想在生日这一天给他一个惊喜。这一年生日,她决定去他的城市。
她带着礼物提前到达,忙碌先生没在家,她只能在附近的一家咖啡馆等。每过一个小时,她都要去敲一次门,直到晚上八点多,门还没有人开。她想着或许他又临时出差了吧,便试着给他打了个电话,他说他在加班,丸子小姐找到他的公司,给了他一个惊喜。丸子小姐吸取二十四岁生日时的教训,娇嗔地说:“今天是我的生日,你又忘了吧?我给你买了个礼物,你看看喜不喜欢。”
忙碌先生哪有时间去看礼物,肠子都快悔青了,拉起她的手便找了全城最好的一家餐厅为她庆生。丸子小姐看着他疲惫的面容,也不好多说什么,就原谅了他。等到吃完饭,走回家的路上,丸子小姐突然问:“我的礼物呢?”忙碌先生才意识到“忘在餐厅里了”,他让丸子小姐等他一会儿,他马上回去找。
但礼物最终没有找到,是一块丸子小姐花了近两个月的工资为他买的名牌表。丸子小姐看着空手而归的他,二话不说,直接打了一个车,还没等忙碌先生反应过来已经扬长而去。
他打电话给她,又是关机。此时的忙碌先生也已经筋疲力尽,实在不想去找了,便回去睡觉了。忙碌先生后来说:“那一晚上,谈不上难过或是怎样,躺下就睡着了,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很平静。”但第二天一早,他还是请了假,跑到丸子小姐的城市去等她,她早晚也是要回去的吧。
那天下午,丸子小姐的确回家了,忙碌先生被堵在了门外,不让进门。自觉有错在先的他,在门口披着衣服睡着了。第二天,丸子小姐去上班开门时,把他弄醒了,他讨好地请求她的原谅,丸子小姐女王一般无视他的存在,把门锁上,离开了。
忙碌先生也离开了,彻底地离开了。他在下楼之前,掏出手机,给她发信息,“丸子,我们分手吧。我撑不下去了,我要放弃了。”丸子小姐的回信儿是中午到的,她以一副满不在乎的口吻说:“好啊,谁还能离不开谁啊?分手吧。”
忙碌先生依旧很忙碌,整日早出晚归,眼看着银行卡里的钱马上就可以买上房子了,一声叹息,但也只是叹息而已。他不觉得遗憾,也不觉得眷恋,自然而然,还有一种卸掉担子的轻松,虽然他承认他爱过她。
一周之后,丸子小姐发来信息,说:“干什么呢?还生气呢?”他不假思索地回复:“早就不生气了。我们以后不要再联系了。”此时的丸子小姐才意识到这场爱情结束了,不是闹着玩儿的,是真的分手了。她哭着跑到忙碌先生的公司,说:“那一晚,我就住在××朋友家,你如果要找我,一定能找到的。你就是不在乎我,留我一个人在别处过夜。”
他哭笑不得,都这个时候了,她还一直抱怨是他的不对,难道她就没有好好想过她自己做的是否合适吗?只好说:“过去的账我不想算了,好聚好散,就这样吧。”
丸子小姐不知所措地说:“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一个理由,我就死给你看。”忙碌先生看着英勇就义般铮铮铁骨的丸子小姐,心突然之间就软了下来,他说:“丸子,我实在是想分开了。大学毕业之后,我们就开始不断地吵架,如果你想让我在五点去找你,我若晚了一个小时,你就会生气;如果你身体不舒服,就要和我吵,埋怨我不能在身边陪你。可是你想过我没有。我们都开始有自己的工作,虽然对于我来说,你是最重要的,但是有时候,真是被工作逼迫着没办法满足你的所有要求。这次过生日,是我不好,是我的错,遗失了你精心准备的礼物,可是实在找不到了,我还能怎么样呢?如果这种事情你都不能原谅我,那以后我们生活在一起,不能体谅的事情还多着呢,到时候,我该怎么办?我压力好大。”
那一瞬间,丸子小姐呆住了,自己难道真的是这样一个事情非常多、很难相处的女人吗?难道作为他的女朋友,这样的要求是过分的吗?我给他的压力果真太大了吗?
想不明白的丸子小姐什么也没说,就告别了忙碌先生。她把这件事儿告诉了我们,她以为所有的朋友都会理解她,但结果是我们都认为她活该。这些行为早已经不是撒娇,而是无理取闹了。如果在大学时,双方都有足够多的空闲时间,那还可以,但倘若都有了自己的事业,还是像少女一般,要求男友随叫随到,真是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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