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习惯于对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保持好奇,“在别处”的东西似乎有着莫名的吸引和召唤,我们总想着“眺望”,却不曾抱有“平视”的耐心,不信,就看看你我身边的人。
常常会听到牙齿都快掉光的老太太抱怨说:“这老头子,从年轻时就倔,倔了一辈子了,不知吃了多少亏,到老还这样。”也会有“恨铁不成钢”似的中年女人咬牙切齿地说:“当初结婚时,我就看上了他老实本分,要不是这一点,我早就和他离婚了。”当然,也会有萌妹子娇嗔地谈论着男友,说:“如果时间能静止就好了,我想和他一直这样,未来再美好我也不要,我只要现在的我们。”
偶尔看相亲节目,几乎所有的女人的标准里都有一条——男人要有上进心,是啊,女人喜欢上进的男人无可厚非,可事实是,在很多时候,男人就算竭尽全力去改变现状,女人也未必能够看得到。喊着口号的是女人,双眼被遮蔽的还是女人。老头子是倔,但他真的没有变得越来越容易妥协了吗?男人是本分,可你没看到他为了给你过生日,攒了几个月的酒钱,给你买了你最爱的那个包包,他没有变得有些浪漫了吗?萌妹子说要和男友一直保持现状,当她的好姐妹的男人一个个变得更优秀时,她指不定会抱怨男友为什么不好好努力。
这就是女人。她们对男人有一套系统的评价体系,但对自己连标准都没有;她们想要男人为她做出改变,但没有时间或者能力去关注这些改变。女生对八卦娱乐、家长里短有持之不竭的热情,但毫无兴趣去探索那个曾经爱得要死要活的男人。说到底挺可笑的:女人给男人出了满满一试卷的难题,结果是女人无暇去检查结果、批改试卷,比不称职的老师还要不负责任很多。但倘若女人把多一点的观察和热情给予男人,你会发现,生活质量和爱情质量都会有很大的提升,很多时候,女人感觉不到幸福,只是因为没有一双会发现的眼睛。
我很羡慕糖小姐。我们认识后,我看着她从一个幼稚的少女,变成了今日的知性女人,好像看着她从中学开始读书到大学毕业一样,换句话说,在爱情这所学校里,她应该也可以拿到大学毕业证了,再往后发展,硕士、博士也肯定不在话下。
她的恋爱在最开始谁都不看好,她虽然整日一副无知、懵懂的纯样儿,但心眼不坏,对朋友掏心掏肺,天真且善良。朋友都希望她能找到一个大哥哥类型的男友,可以保护她那颗纯真的心。事与愿违,而且远远地与愿违,她找了一个差点被警察抓走的小混混。她告诉我们时,我们简直要把桌子掀翻了,警告她这样自作孽的下场就是完蛋,彻彻底底地家破人亡,用尽了我们能够恐吓的所有词句。但娇小的她,坐在那里,一副淡定的样子,她说“我会把他搞定的”,倒是把我们吓了一跳。
我们差不多每年见一次面,每次见面,糖小姐都会喊上混混先生一起。之前,他一直没有工作,和糖小姐在一起后,被她逼迫着找了一个电焊工的学徒工作。一年以后,混混先生已经是能够带两个徒弟的师傅了。我悄悄地对糖说:“他能这么沉下心来,真是不容易啊。”傲娇的糖小姐,仿佛没注意到我的鬼鬼祟祟一般,面带微笑地抓住混混先生的手,甜蜜地对我说:“你还不知道,他可闲不下来,他和几个工友组织了一个乐队,每到周末,整日排练,都不着家。”混混先生不好意思地说:“我其实不会唱歌,有一次和她出去唱K,她非得说我唱得好,之后还几次邀了朋友来‘观摩’我演唱,他们都觉得我唱得还行,所以,我才不自量力地去试试。”我开玩笑说:“我又不让你唱歌,你难为情什么啊。”他们两个相视一笑,暖意融融,我觉得他们有继续发展下去的可能了。
再一次见面时,混混先生已经是一副西装革履的样子了,我差点没有认出来。糖小姐看出我的惊讶,说:“他调到机械厂去工作了,做了个小工头,也是个小官,穿戴上都得有点讲究了。”我点头称是的同时,也觉得他晋升得有点太快了吧,便试着问:“干得不错嘛!按照你这速度,几年之后,就得是厂长了吧。”糖小姐笑笑说:“哪能啊?都是小打小闹。他喜欢捯饬零件,收音机、破电视、洗衣机都瞎弄,后来,我们家电脑坏了,他愣是用了两个月的时间自己研究着把电脑给弄好了。当时,我就给他随便买了几本书,让他好好学学,如果哪一天不想做电焊了,开个店修电脑也不错。他没事儿的时候就看看,没想到有一天,机械厂的老板去他们那里焊东西,聊天时说到电脑坏了,他说自己会修,去了之后,胡乱摆弄摆弄,也不是真懂,但真给人修好了。从那之后,他就和厂长成为朋友了。人家照顾他,才让他过去的。”
糖小姐结婚时我去了。他们从一无所有,到现在已经有车有房了。混混先生除了在机械厂上班外,还自己开了个电脑维修店,招了几个学徒,糖小姐俨然一副“女老板”的样子。我跟混混先生开玩笑说:“最近,又学会了什么技能没有?”他挠头笑着说:“整日忙着赚钱,哪有时间去学习啊?”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安安稳稳地和糖小姐过日子,吃饱穿暖,偶尔还唱唱歌。
差不多他们结婚四五年后吧,有一天,我突然收到了他们送给我的东西,是印有我和糖小姐照片的抱枕。我好奇他们怎么会做这样的东西,糖小姐说:“我喜欢缝纫,自己闲着无聊在家做做枕头和靠垫之类的。有一天,在网上看到有卖私人定制的抱枕的,我就问他能否给我做。他起初嫌烦,说买几个就是了。但是我喜欢,我想要自己做,就给他下载了很多网络教程,逼着他看,看着看着,他说想试试,买了设备,就做了起来。”我差点就仰天长啸了,想到周围那些金童玉女,分手的分手,吵架到夜不归宿的也有,而他们两个从不被我们看好的人,却在用心过着充满惊喜的生活。
某一年的结婚纪念日,混混先生在QQ签名里写了一段话:“谢谢糖,是你一直在鼓励我,发现我,让我从一个社会不良青年,成长为孩子的父亲、你的老公。谢谢你给我改变人生的机会,我会给你和孩子更好的生活。”糖小姐在下面留言说:“老公,是你本身就很棒,很优秀。谢谢你给了我这么美好的生活。”
我想,倘若混混先生没有遇上糖小姐,而是遇到一个对他的过往念念不忘、横眉冷对的女人,他的生活一定不是这样。对了,我忘了说了,糖小姐是一名私立幼儿园的老师。有时我会想,她把混混先生“调教”得这么好,也许是拜工作所赐。她把混混先生当做自己的学生,一个连字都不认识的幼儿园学生,但她满怀热情,去发现和鼓励他的任何一个闪光点,让它发光发亮,终成为他的金手指,也让他长大。
一个人就是一个世界,两个人相爱就是两个世界的碰撞,可能会有隔阂,会有不能容纳的东西,但在逐渐融合的过程中,倘若彼此之间多一点点好奇,多一点点探索的勇气,多一点点挖掘的耐心,两个人的改变都会大很多。生活再冗长难耐,倘使人是新鲜的,世界就是新鲜的。这也许就是爱情保鲜的秘籍吧。
对爱人保持探索的热情,从另一方面说也是在对自己保持热情,对生活保持热情,它似乎具有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作用,它会把整个生活的格局变大,也会让身处其中的人变得更加鲜活。有时候,我们与其抱怨生活的无聊和庸常,不如去反思作为主体的我们,是否眼睛和心灵都被尘土遮蔽了,不是环境不变,而只是我们的心是静止的。
所以,倘若想要不被生活淹没,就从探索爱人开始吧,说不定,被无视好久的他,会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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