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熙叹道:“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之前他虽也知道是因了他的缘故让你受伤,但他到底也是想帮你,只是是好心办了坏事,现在……”
林楠神色黯然:“总归都是下臣思虑不周。”
李熙一时间,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之前懿旨罚跪之事,李熙对皇后虽有不满,但是心里未免还是有一丝“皇后罚他也不是没有理由”的想法,觉得错有九成在皇后,剩下一成中,五分在自己忘了和皇后沟通,五分却在林楠不该让皇后抓住把柄,此刻知道真相,便又截然不同。
偏偏这孩子,受尽了委屈,一肚子的冤枉,也没有半点怨怼……那孩子眼中的歉疚,是假不了的。
却不知林楠此刻是真的歉疚。
他让李磐帮他抄书,原就是为了递把柄给人去抓,自然早早做足了准备——箱子里那些不属于书单中的书便是。有了这些多出来的书,谁还会认为他是为了偷懒才让皇孙殿下帮他抄书的?
他本有意让李磐看见这些东西,然后利用李磐在李熙面前为他澄清,却不想李熙竟然亲来,不想李磐知道“真相”之后,反应竟然这么大,不知怎的,心里像搁了块石头似的难受。
这件事中,他的确有利用李磐的意思,却没想过要伤害他。他递出把柄,有心人自然会来抓,但是谁知道李磐会抄书抄到废寝忘食的地步,而皇后偏偏拿这一点大做文章?
今天的戏,他也是不得不为之,正如时博文所言,轻狂这个罪名,足可遗患无穷,必须将李熙心中这个映象除掉,否则他递的假把柄便成了真把柄。
只听李熙道:“不用担心,我们李家的孩子没这么脆弱,过两日他想通就好了。时辰不早,朕也该回去了,你好生养着,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去看磐儿。”
……
马车上,刘太医正恭敬对着李熙回话,李磐臭着一张脸,竖着耳朵偷听。
“……他虽装着若无其事,但是朕看他脸色苍白,双目失神,稍有劳累便冒冷汗,说话中气全无,连写的字都虚软无力,全无之前的气势……是不是还有什么不妥?”
刘太医回道:“臣看林大人的脉象,细软而沉,柔弱而滑,是为弱脉,林大人这是伤了根本啊!”
只是有一点奇怪,怎么这个脉,和绝食的皇后娘娘这么像呢……这句话,自然是不敢说的。
李熙沉默片刻,道:“那腿呢?”
刘太医道:“暂时是无碍的,日后却不好说,只是臣一直开着驱寒祛湿的药,希望能有用。”
李熙沉默下来,他来之前,总以为为他做的已经足够多了,可是,真的够了吗?
也许在他甚至在许多人看来,是够了的,一个是高高在上的皇后,一个三品下官之子,地位悬殊,能为他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皇恩浩荡了……
另一边,林楠正抱着碗狼吞虎咽:虚弱这种东西,自然不能说出来,而要别人自己去看,可是……早知道他们晚上才来,起码该把早饭先吃了啊!
……
数日后,远在江南,一双修长白皙的手合上邸报,清雅的声音随之响起:“阿威。”
“是,老爷。”
“将前儿定下的行动取消。”
“啊?老爷,这不好吧?大爷的仇,就这么算了?”
“算了?”林如海嗤笑一声,歪在椅背上:“原本只想给个教训,大家打一架,再在一起喝喝酒聊聊天算了。但是现在事情大了,只能不死不休了,方案自然要变一变。”
挥挥手道:“下去吧,明儿早上将盐商还有漕帮的人叫到衙门来。”
“是。”
书房中转眼只剩了林如海一个人,他拿起邸报又看了看,扔在一边:“多少年了,还是一样,不管什么事,总要利用个彻底,似乎不一箭双雕就显示不出聪明似的。铁律、杖毙……弄的倒像是轰轰烈烈的,可是咱们的皇后娘娘硬是半根头发都没掉,权势地位分毫无损。这是做给谁看呢,真当旁人都是傻子不成?”
又叹了口气:“这小畜生,放身边不省心,扔出去更不省心……”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让林如海出场一下,我写啊写啊……于是更晚了,也写多了……
第48章
后宫的变故;通告天下的铁律,还有李熙的亲自探病;三者中任何一个都足以将林楠推到风口浪尖;如今三者合一;引起的震动可想而知。
是以李熙走的第二天,林府就热闹了起来。
来探病的人几乎踏破了门槛;林成忙的脚不沾地,收礼收到手软;这年头,这种有名头的人情往来;收的礼稍重些也不算行贿受贿;林楠无权无势,更不怕这个;是以吩咐不管是谁送的,除非是违禁的东西,一概囫囵收了,记在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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