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柳坏在哪里,他或许可以知道,他坏在一切机关算尽,他坏在要趟着尸山血海为家人报仇,坏在要给自己讨回一个已经晚了的公道。
他容不得旁人如此评判谢长柳,不管是非对错,对谢长柳来说,都是残忍的。
“阿眠,你知道是非吗?你知道真相吗?”你如果知道真相,明白是非,岂会还这样评判他?他这一生,与人的恩恩怨怨,都是情非得已。如果真的有真相可言,于他来说,何尝不是一个伤害。
对于邱频的反问,阿眠说的是义愤填膺。他瞪着双目,好似对面的人就是谢长柳。
“我如何不知,我哥与他是有过节,可是,他也报复过我哥了,然而他锱铢必较,如今也不肯放过他,意在毁他的前途,毁他的声名。你说他是一个很好的好人,我曾经也是这样以为的,可是,他不是。他用我威胁我哥,逼他离开太子,让他回汴京霸占本属于我哥的位置。你不知道,他真的、真的很坏。这样的人,究竟值得什么?”
邱频听着阿眠的声声指控,脸色沉得似要滴水。
阿眠果然还是涉世尚浅,别人的挑拨他就信以为真,从而对谢长柳恨之入骨。
华章又是如何跟他说的?如此抹黑谢长柳的清白?他不明白他与谢长柳之间的过节究竟是什么吗?那不是一件小事,是谢长柳的光明磊落的一生,是谢长柳鲜衣怒马、无忧无虑的一生!他被害得如今连名字都不敢有,被害得吃尽苦头整整七年,这,就是阿眠口中所谓的过节?纵然是谢长柳要报复,都是他华章该得的报应!如果没有七年前的旧事,谢长柳岂非不在东宫,岂非不在太子身边,他若没有经历家破人亡的悲剧,他还容得有如今的机关算尽吗?容得被他的弟弟评判他的过错吗?
邱频很想告知阿眠真相,告诉他,他维护的人,并非是他眼中的正人君子,而他指责的人,却是他真的手足弟兄。可是、他不能,这是所有人都隐藏的一个真相,是一个,不能从他这里说出去的真相。
“阿眠,这只是你看到的,可是,这不是真相啊。”谢长柳的不容易,所有人都有目共睹,不是华章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可以盖过的。他如今很怀疑,阿眠对谢长柳的误会都是华章有意为之,为的什么?兄弟相残?他怎么敢?
“你觉得你真的就是华兰萱吗?”
阿眠宛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拍桌而起,他气恼的看着邱频,最是不喜被人质疑他的身份。
“如何不是,我是华兰萱,我是我哥的弟弟。”
他以前,被哥带回华家,华家人不认,他记得,可是,他哥说了,他是阿眠,是他的弟弟,是华兰萱!没有人可以质疑他的身份,他除了是华兰萱,还能是谁?
邱频看着如此激动的阿眠,最后那些他差点脱口的话都吞了回去。
“阿眠,是非因果,你未可知,如何就去定义一个人的是非对错?”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如今对于阿眠与谢长柳的事来,他只有深深的无力感。明明自己什么都知道,可是,却不能做那个清醒人。
“你在佛前祈愿的什么?”
他未想得到阿眠的回答,继续道:
“你知道吗?曾经也有人,跪在佛前,跪给上天,祈愿,逝去的父母胞弟,来世安乐一生,不要留恋人世的他……因为不值得。”
阿眠似乎知道邱频说的是谁,对于他说的这个故事并不能感同身受,毫不留情的阻断他的话。
“那是他的命!是他的错!”他的气急败坏让邱频逐渐失望。
“阿眠!你……”邱频被阿眠的态度气到,他看着人,难以压制自己起伏的心情。
最终他放弃了劝导一个已经走火入魔的人,他颓丧的垂下头,难掩眼中的失望。
阿眠走了许久,而他就这样枯坐了许久,直到,一痴师父找到了他。
一痴是寺里有名的法师,邱频在寺里的这段时间,也多蒙他的照顾与开导。
他看着人,脸上早已经没有先前的忧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释然。
“听闻施主是要闭禅出山了,想来是已经得偿所愿。”
一个人若是决心离去,不出意外的话,是到了该去的时候。邱频施主在寺里所求,他也知晓。
这几年,他日日诵经上香,那个人的名字亦出现在了每一日的点灯上。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一旦尝尽了这八苦,那必然如火缠身,此生难消。
而求他什么,无非是人的七情六欲作祟,求爱别离,求怨憎会。
邱频看着特意前来问候的师父,双手合十在胸前。
“是,多谢师父这两年的照顾。”
“且去,且行,且珍惜。”
这是一痴与他的临别赠言。他虽入佛门,不尝人间苦,却晓人间不可得,邱频施主正盛年,为情所困,心有执念,是每一个少年人必然要历经的磨难。他见他试问迷津,也见他求而不得,如今,放下的也非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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