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印没有出声。
早前他一直挂在口中的话题,忽然到了眼下,温印似是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脑海中忽得空白一片,也“嗡嗡”作响,好像什么都没想,也什么都听不见,整个人都好似陷入一团空灵中,空灵里,是李裕温柔的说话声,还是她心底毫无节奏和规律的心跳声。
静不下来的心跳声。
好似早前一直刻意放在脑后的东西,在不经意之间被拎至眼前,就在眼前这一刻,让她恍若隔世。
李裕拥紧她,不知晓她在出神,看不见她的神色,便继续沉声道,“温印,你不能留在这里。如果我走了,你留在定州,留在京中都不会安全。”
他莫名想起之前她说过的话,虽然分明在当时是一句打趣话,但却让他心有余悸。
他怕她受他牵连,落在旁人手中,他不敢想……
李裕指尖攥紧,“阿茵,你同我一道走,就这两日。”
温印从起初脑海中的一片空白,心跳声乱做一团,到眼下慢慢平静下来,温声道,“李裕,如果我真的同你一道走了,外祖母和娄家还在定州,外祖母要怎么办?娄家上下几十余口人要怎么办?还有靠着娄家的生意和活计生存的人,他们还有妻儿老小,他们要怎么办?我如果走了,这些人都会受牵连……”
温印似是从未同眼下这么平静得思量过眼下和日后的场景,也继续道,“除去定州这里,还有京中,永安侯府还在,我如果和你一道走了,祖母,我爹,还有大嫂,还有龙凤胎,还有永安侯府上下百余口人,还有黎妈她们……她们要怎么办?”
温印喉间轻咽,眼中也慢慢温润起来,“大哥死在边关,眼下京中局势多变,爹一个人看着永安侯府,侯府还在风雨飘零里,我如果同你一道走了,无论是永安侯府还是娄家,都会受牵连……”
“李裕。”温印声音慢慢沉下来,“我不能同你一道走。”
李裕松开她。
温印看他,“你尽快离开定州。”
李裕认真解释,但又不敢高声,“不是,阿茵,你听我说,我们不会直接走,这件事不会牵涉到永安侯府和娄家。”
温印眉头微皱,有些不解。
她如果离开,怎么会不牵连永安侯府和娄家……
李裕问道,“阿茵,还记得从京中到定州,我们一路遇刺的事吗?”
忽然提起从京中到定州的一路,温印意外,但也颔首。
她当然记得。
最危险的那次,李裕护着她,险些被强弩射中,那次行刺的人扮作禁军,也混进了苑中和禁军厮杀,有强弩,有弓箭,还有近处搏杀的人,准备周全,是冲着取他们性命去的。
如果当时李裕的反应稍慢些,安润和侯府的侍卫来得稍晚些,或是宋时遇带人回来得再迟些,兴许,她和李裕当时就已经丧命了。
事后宋时遇将整个随行的禁军都排查了底朝天,也彻底打乱了巡逻的时间安排,还让最亲信得力的人一直轮流换班跟着李裕,在定州城的时候,只要李裕外出,宋时遇一定都在。因为宋时遇担心意外,也知晓行刺的人手段了得。
所以,李裕忽然问起行刺的人,温印当然有印象,而印象深刻,还会毛骨悚然那种,仿佛眼下手臂内侧还隐隐作疼,想得起当时强弩擦过时,衣裳都破了,手臂内侧也红肿一片,好些时候才消退。
是真的疼……
温印看向李裕,“记得。”
而且,她还记得,李裕提起过,是他大哥,天家的长子李恒……
李裕凑近,同早前两人商议事情时一样,认真专注,“阿茵,我们要演一场戏中戏,做一场局中局。”
温印:“……”
温印好像忽然会意了些什么,眸间掠过一丝清亮,刚想开口问起吗,他指尖轻轻贴在她唇边,笑了笑,轻声示意道,“别出声,听我说。”
温印轻轻点头。
李裕继续道,“我们如果直接离开定州,永安侯府,娄家都会受牵连,但如果我们不直接离开的,而是演一场戏,挑起矛盾,让他们相互猜忌,将目光都放在对方身上,那我们就能从中抽身,神不知鬼不觉离开定州,去到驻军处。”
温印微微拢眉,“什么意思?”
李裕耐性道,“阿茵,无论是早前李坦借长风和东陵的战事逼宫也好,还是这次东边的灾荒越演越烈,甚至有流民滋事,自立为王也好,都有李恒在身后推波助澜。包括我们这次来定州,李恒也一直想方设法,甚至不惜一切代价取我性命。因为我是储君,只有我死了,他推翻李坦才有意义。而我的死,他又可以反过来嫁祸给李坦,说是李坦借着让我来定州看外祖母的幌子,实则是为了杀我,然后随意找个替罪羊掩人耳目。所以,我们这一路回京,原本也是李恒最后的机会,他也一定会千方百计杀我……”
温印会意,“所以,你要假借李恒之手,利用他让人刺杀你的事,从中脱身?”
李裕笑了笑,摇头,“不是。”
温印看他,他温声道,“不是假借他之手,真等他派人刺杀的时候脱身,而是借他的名义,我自己来做。”
温印微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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