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隆庆天下
作者:孙晓
内容简介:
光荣的年代,业已结束,而新的空前时代,刻在崛起!这就是“隆庆天下”的背景,它贯穿了公元十四世纪末年、乃至于十五世纪中叶的东亚诸国历史,包含中国、朝鲜、日本,以及琉球、安南等国的人物与史料。 书中的魏宽、方子敬、天绝僧、崔风宪、崔轩亮……乃至于朝鲜的明国勋、日本的大内荣之介、以及琉球的林思永,这些人都是虚构的,历史上他们不叫“赵钱孙李”,而是“周吴陈王”。然而故事里的人们,每一位都呼应了那个时代的 ……
正文
序
太阳西斜,将近黄昏时候,但听黄泥路间马蹄苦闷,沉沉驶着一辆大篷车。篷车沉重,虽有两匹马儿拖拉,仍走得极慢。只见驾座上两人挥汗如雨,一个颏下蓄了短须,三十五六年纪,另一个却是少年,十四五六,两人五官相若,当是父子。
午后燥闷,让人有气无力。那父亲抹了抹汗,正要催赶马儿,却听“啪”地一响,竟反手打了自己一记耳光,他低头察看掌心,见得满手鲜血,不由苦叹道:“又一只。”
“爹爹……”驾座上的少年忍不住烦道,“到底还得走多远啊?”
“多远啊?”那爹爹举袖拭汗,朝北方山脊遥指,叹道,“万里长城万里长啊。”
万里长城万里长,看道路右方是一片辽阔草原,左侧却是光秃秃的山脉,依稀遥望,只见层峦叠嶂,起伏不定,其上还建了高高的城墙,沿山蜿蜒,无绝无尽,彷佛是一尾千里苍龙,栖息于山脊之上。不消说,此即天下第一疆界——“万里长城”。
这辆篷车满载家当,理所当然,车上乘客必也等着出关。那汉子遥望长城,怔怔叹了口气,他把马鞭递给儿子,反手掀开车帘,问道:“出关文牒呢?找到了么?”
阳光透进了篷车,但见一名妇人左手环抱婴孩,右手提起遮面,挡住了恼人日光,看她睡眼惺忪,方才必在午睡小憩。那女人低声道:“翻遍了行李,就是没见到。”
那少年叫海生,附耳便问:“爹,找不到文牒,咱们便不能出关了么?”那汉子叹道:“船到桥头自然直,等咱们到了居庸关,再想门路吧。”一片愤愤不平声中,全家人总算下车了,但见父母姐弟,站了一整排,其中两名少女姿容清秀,一般高矮,左首那个略带戾气,约摸十六、七岁年纪,正是大姐浙雨。另一名少女斯文安静,与海生差不多岁数,却是二姐春风。
春风浙雨、海生碧潮,另有一个二弟,只五、六岁,面目冷峻,显得孤僻。这家人总计生了三名女儿,除开两名姐姐外,还有个小丫头,取名夏怜。看她睡在娘亲的怀里,虽在襁褓间,却已如姐姐们一般清丽,再看兄弟姐妹都有个相似处,人人都有一只俊鼻子,男的挺、女的俏,说不出的好看。
那爹爹慨然叹道:“爹已经和人家说好了,只消到了开平,把东西卖了,便有十万两银子可用了。”
听得自家将成富豪,碧潮立时欢容拍手,道:“爹!那东西真值这么多钱么?人家该不会是戏弄咱们的吧?”那爹爹微笑道:“放心。他们前后费了二十一年工夫,都在打听这东西的下落,难道还是开玩笑的么?”
说话间,只见爹爹慢慢解开了衣衫,从贴肉处拿出了一只小布包,珍而重之地打了开来,但见布包里是一层又一层的油纸,包裹得极为严实,他细心将之揭开,赫然现出了一张旧丝绢。
这丝绢年代久远,铺开时竟有窸窸窣窣之声,好似随时都要破散。儿女们屏气凝神,聚拢围观,只见丝绢下方写了几个汉字,见是“烟岛”,一旁另有“奄美”、“先岛”、“冲绳”等字样,想来这是一幅古代海图。
那爹爹深深吸了口气,将丝绢迎光展开,阳光下,但见丝绢上散布列岛,各在图缘,西为烟岛,东为琉球,正中则是一片空荡荡的海域,一条红线自“烟岛”而上,众孩儿凝目围观,顺着爹爹的指端看去,只见那条红线蜿蜒而去,伸入大海之中。骤然之间,红尽线绝,原来这张海图并不完整。
那爹爹叹道:“其实这张图究竟给撕成了多少片,天下也没人知晓,你们的爷爷在世时曾经北走朝鲜、远赴东瀛,就是想寻访这张图的残余下落。”
那春风低声道:“爹,这破图咱们从小看到大,也没瞧出什么稀罕处,为何爷爷总捧在手上,当作宝贝似的?”那爹爹摇头道:“你别多问。反正你爷爷之所以带着咱们移居烟岛,便是为了这张图。只是现下他不在人世了,咱们留着这图也是没用,不如把它卖了,也好换点银钱来用。”
众孩儿听得此言,目光不约而同转向了海图,望着那片空荡荡的海域,怔怔出神。
这家人海外归来,自知这片海域的来历,据说此地深藏于东海之中,终年风浪不靖,暗藏漩涡,乃是极凶险之地,是以汉人渔夫多称之为“苦海”,取“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之意。却不知是什么人想凑全这张海图?莫非这苦海里藏了什么宝藏不成?
一片沉默中,忽听碧潮道:“爹,咱们带着这张图,不会惹人眼红吧?”此言一出,众皆悚然,却听春风道:“是啊,爹爹,那些买图的人物是何方神圣?您可曾查清楚了?”那爹爹淡然道:“也罢。今儿就一次告诉你们吧,买图的人大有来历,决不会抢夺咱们的东西。”
众儿女纳闷道:“大有来历?他们是……”那爹爹静静地道:“王族。”海生愕然道:“王族?是……是北京皇族么?”
“不是。”那爹爹眼中露出钦仰神采,道,“是黄金家族。”众儿女低呼一声,齐声道:“大元汗!”那爹爹闻言长笑,神色极为欢畅。
大元汗便是成吉思汗的子孙,世居长城以北,坐拥金山银海,区区十万两白银,不过九牛一毛,自无须出言诈欺。也难怪爹爹要远赴开平了,毕竟黄金家族是异国王室,不便入关,这才要劳动卖家出关相会。
那浙雨笑道:“爹,到底这图是怎么落到爷爷手中的?您知道么?”那爹爹还未回答,一旁碧潮已然喊道:“我知道!这是爷爷从老家带出来的东西!对不对?”
“哈哈哈哈哈!”那爹爹抚掌大笑,精神为之一振,道,“还是碧潮聪明,没错,这东西就是你爷爷从浙江老家带出来的。”那碧潮笑道:“我就说嘛,爷爷在世时常跟我说,咱们家祖上做过大官,对么?”
那爹爹面有得色,道:“当然,咱们浙江老家田园千亩,奴婢成行,你爷爷年轻时更在金陵为官,家里叔祖、伯祖,俱是殿前三甲,全族俱是‘读书种子’。那可是天下第一等的大户人家……”他遥想着祖上的威风,忽地叹了口气,怔怔地道:“可惜全没了。”
且说且行,已然逼近了长城。一家人慢慢从回忆中惊醒过来,重又沉入炎热和烦闷的旅途。眼看长城已经迫在眼前,海生眼睛一亮,大喜道:“瞧!缺口!”这绵延万里的长城,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看这段城墙缺口极大,却不知是怎么垮的,也许是地牛翻身所致,也许是暴雨冲刷所为,总之城崩墙塌,开出了一道口子,便也露出了关外的景象。
第一眼看去,关外是偌大一片草原,无穷无尽,宛如大海一般辽阔,仰头去看天色,那一轮落日大如鹅卵,红似火焰,渐渐逼临大地,雄奇得让人屏息。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一家人怔怔遥望北方,不知不觉间,竟都静了下来。那碧潮欢容道:“爹爹!咱们这下不必缴验文牒了,对么?”“那当然。”那爹爹抹了抹汗,微笑道。他慢慢走上几步,朝长城另一侧望去,只见这处城墙建于丘陵上,北侧这一面地势较险,可说也奇妙,山麓间竟有一条栈道,似可供马匹通行。那爹爹微微一笑,满面愉悦,正欲扬鞭启程,忽听娘亲道:“等等,咱们还少了个人。”转身向后,圈嘴高呼,“二弟!大伙儿要出关了!你要跑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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