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隆隆雷声后,那种永不停息的细雨从东北方向席卷而来,似乎伴随着世间无数个重大时刻。
德克翻起皮外套的衣领以抵御寒风,但没有什么能熄灭他仿佛恶魔的激情,他和理查德走向十二世纪修建的庞然大门。
“圣塞德学院,剑桥,”他叫道,八年来第一次望着大门,“建立于某某还是啥啥年,创办者是那个谁谁谁,为了纪念另一个谁谁谁,我一时间想不起他叫什么了。”
“圣塞德?”理查德提示道。
“知道吗?我觉得很可能就是他。某个无聊的诺森布里亚圣人。他的哥哥查德更加无聊。在伯明翰有个大教堂,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啊哈,比尔,真高兴再次见到你。”他说,和同样刚走进学院的看门人搭讪。看门人转过身。
“切利先生,很高兴见到你回来。很抱歉你出了点麻烦事,希望已经全都过去了。”
“当然,比尔,那还用说。你看我现在活得多好。罗伯茨夫人呢?她怎么样?脚还不舒服吗?”
“切掉以后就没事了,先生,谢谢你的问候。咱们私下里说一句,先生,我其实很希望保留她截掉的那只脚。我在壁炉架上专门空了个位置,然而事与愿违,咱们只能接受老天的安排。”
“麦克杜夫先生,”他又说,朝理查德点点头,“哦,你昨晚在这里时提到的那匹马,非常抱歉,我们只能把它弄走。它打扰了克罗诺蒂斯教授。”
“我只是好奇而已,呃,比尔,”理查德说,“希望它没有打扰你。”
“没有什么能打扰我,先生,只要它不穿裙子。我没法容忍小伙子们穿裙子,先生。”
“要是那匹马再来打扰你,比尔,”德克插嘴道,拍拍他的肩膀,“送它来找我,我会和它谈一谈的。既然你提到克罗诺蒂斯教授,他这会儿在吗?我们有事找他。”
“据我所知,先生,没法帮你问,因为他的电话坏了。建议你自己去看一看。二号宿舍楼最左边的拐角。”
“我知道,比尔,谢谢,祝罗伯茨夫人剩下的部分都好。”
他们一阵风似的穿过一号宿舍楼,至少德克像一阵风似的,理查德还是和平时一样像只苍鹭,皱着一张脸顶风冒雨。
德克显然误以为自己是一名导游。
“圣塞德学院,”他大声说,“柯勒律治的母校,艾萨克·牛顿爵士的母校,他因为发明了磨边硬币和猫活门而闻名遐迩!”
“猫什么?”理查德说。
“猫活门!一个特别巧妙、睿智和有独创性的装置。那是门上的一个门,就是……”
“对,”理查德说,“还有引力这一点微小的工作。”
“引力,”德克轻蔑地耸耸肩,“对,好像也有这东西。但那仅仅是发现而已。本来就存在,等着被发现。”他掏出一个硬币,随手扔在沥青步道旁的石子路上。
“看见了吗?”他说,“连周末也存在。迟早会有人注意到的。但猫活门……啊哈,那就是完全不一样的事情了。创造力,纯粹的创造力。”
“我怎么觉得这东西反而很简单。任何人都有可能想出来。”
“啊哈,”德克说,“只有一些罕见的头脑才能将从前不存在的东西变得显而易见。‘任何人都有可能想出来’这种说法很流行,但也非常误导人,因为事实上人们并没有想到,这也是一个非常重要和发人深省的事实。要是我没弄错,这就是我们在找的楼梯。咱们上去吧?”
他没有等待回答,径直跑上楼梯。理查德犹犹豫豫地跟上去,看见德克已经在敲内门了。外面那道门敞开着。
“进来!”房间里传来一个声音。德克推开门,他们刚好看见雷格白发苍苍的后脑勺消失在厨房里。
“正在泡茶,”他喊道,“来点吗?坐,请坐,无论你是谁。”
“你真是太好心啦,”德克答道,“我们是两个人。”德克坐下,理查德有样学样。
“印度茶还是中国茶?”雷格喊道。
“印度茶,谢谢。”
一阵茶杯和托盘的叮当碰撞声。
理查德环顾四周。房间忽然变得很乏味。炉火静悄悄地自顾自燃烧,但光线像是属于一个灰色的午后。尽管所有东西都还是老样子:旧沙发、摆满书籍的桌子,但昨晚那种强烈的陌生感却荡然无存。房间似乎坐在那儿挑起眉毛,不明所以地问:“怎么了?”
“加牛奶?”雷格在厨房里喊道。
“谢谢。”德克答道。他向理查德露出微笑,似乎被按捺不住的兴奋弄得快疯了。
“一注还是两注?”雷格又喊道。
“一注,谢谢,”德克说,“顺便加两勺糖。”
厨房里的动静忽然停下。一两秒钟过后,雷格探出脑袋。
“斯弗拉德·切利!”他喊道,“我的天,哎呀,年轻人麦克杜夫,你的动作还真快,干得好。我亲爱的小伙子,见到你我太高兴了,你能来真是太好了。”
他用手里的茶巾擦干手,跑过来和他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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