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流泻,洒在温怀的脸上,映衬分明,他薄唇微抿着,似有什么难言之隐,踌躇了老半天也不见他有动静。唐暮烟看向他,‘这人傻站着干什么呢?’“姐姐,我不会开车。”
陆淮沉盯着车内的主驾驶,脸色为难。‘你不会开车,你说你送我?’少年内敛,声音里多了些自责。他这可怜的模样,让唐暮烟心里的怨意瞬间扫空,“没事没事,我来开,你坐着就行。”
就这样,陆淮沉顺利坐上了副驾驶。唐暮烟的车是在离婚后新提的,粉红色的玛莎拉蒂,很是骚包。没想她到这人还挺有少女心。也是,她也才不过二十三岁。陆淮沉偏过头,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全然看不出三年前青涩的痕迹,妆浓了些,也成熟了,好像也远了。陆淮沉收回视线,身子向后倚靠着,这倒是他第一次坐在她的副驾驶上。就连她驾照什么时候考的他都不知道,他这个丈夫当得确实有不够格的。‘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坐这么好的车吧。’唐暮烟扫了一眼“温怀”,想看看他会是什么反应?谁承想这人竟然睡着了,‘这么淡定?’‘我第一次坐豪车的时候,好像也是第一次遇见陆淮沉的时候。’*三年前,唐暮烟是在街头被陈静捡到的。她当时穿得破破烂烂的,衣服上残破的布料也就能勉强遮住个身体,她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她已经有十几天没洗过澡了。那时,还是个冬天,外面还飘着雪花。她冻得浑身哆嗦,一双脚也冻得发紫。她双手紧紧拥抱着自己,蜷缩成一小团,蹲在高档商场的门前。她想进去找人,但是保安嫌她太脏了,不让进,她就只能在这等着。两个小时过去了,她冻得都要昏厥过去。恍惚间,一个衣着华贵的女人从她眼前走过,她后面还跟着一个身形颀长,长相极为俊美的男人。他看着年轻,一身高定西装显得矜贵至极,和地上蓬头垢面的唐暮烟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明明他就在她眼前,却是那么的遥不可及。她颤着声音,用尽全身的力气叫出了,“陈静”的名字。陈静回头看过去,只见商场外面的墙角处,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唐暮烟把头小心翼翼地扬了起来,她张了张唇,牙齿冻得直打颤,“安……安之,是我……妈妈。”
安之是陈静唯一的朋友,对陈静有着救命之恩,可却因为十年前的一场意外车祸夺走了她的生命。她当时在国外,回来得知安之死亡的消息后,哭得泣不成声。伤心过后,她就要领养安之的两个孩子,却因为老太太的阻拦,没能成功。但听说两个孩子跟着老人去了抚阳,派人送了些财产,她也算是尽一份力了。在后来,就再也没听说过姐弟俩的消息了,但她每年都会送过去一笔钱。看见眼前这个瘦瘦小小的身影,透过她清澈的眼神,她仿佛看见了安之的影子。她确信这个人一定就是安之的女儿。唐暮烟努力睁开眼睛,尽量的让自己保持着清醒,不能睡,千万不能睡!她怕自己会睡过去,还用力地甩了甩自己的头。她知道,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烟烟?”
陈静眼里的泪水瞬间破眶而出,她毫不犹豫地跑了过去,抱住地上脏乱不堪的唐暮烟,将她小小的身躯护在了怀里。不远处的陆淮沉冷静的看着这一幕,当陈静抱住唐暮烟时,他墨黑的眸子里闪过些许的嫌弃。他想开口阻拦,却在陈静一声声呵护的语气里停了下来。“烟烟,你怎么在这呢?”
“你穿这么少,冷不冷。”
她努力地去用自己身上的温度把这小小的身体焐热些,可是她太凉了,根本就捂不热。渐渐地,陈静的声音都哽咽起来,“烟烟,阿姨带你回家。”
“我带你回家。”
那是唐暮烟十年以来再一次感受到母亲的温度,她的身体很柔软,声音很轻,也很温暖,就像是春日的阳光洒在身上,轻轻柔柔,很舒服。她被冻得全身僵麻,身体完全不能挪动。陈静身子娇弱,尽管唐暮烟很轻,她抱起来依旧很艰难,再者,万一磕着碰着,受伤了就不好了。她叫来陆淮沉,“淮沉,把你妹妹抱到车上去。”
陆淮沉眉头深深蹙起,又来一个妹妹?他嫌恶地看了一眼地上那脏得不能再脏的人,没走几步,就有一股恶心的味道传来。但这是母亲的吩咐,他又不能忤逆,只好忍着反胃抱起了唐暮烟。他抱起她的时,还特意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脸嫌弃地偏向了一边。陈静没注意到陆淮沉的反应,她一心都放在唐暮烟的身上。“你小心点,别把她摔着了。”
“妈,你确定要把这个小叫花子放在我车上?”
陆淮沉的语气嫌弃得要命,还特意强调了一遍,“那可是我新提的车,弄脏了怎么办?”
“再买一辆,少废话。”
陈静语气不悦,对于儿子的态度生冷得很,“还有她也不是什么小叫花子,闭上你那张破嘴。”
陆淮沉也不曾想过疼惜自己的母亲会因为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跟他这样说话,顿时,心里憋了一口郁气,对唐暮烟自然就更加的看不顺眼。唐暮烟被陆淮沉抱得摇摇晃晃,但是没走几步路,她就被扔上了车。没错,是被扔上来的。看得出,陆淮沉对她十分反感。她的耳边还传来陈静关心的声音,“你这混小子,轻一些。”
那是唐暮烟第一次坐上豪车,她没什么别的印象。只记得车子里很温暖,有热热的空调,陈静还特意拿来毛毯给她盖在身上,没过一会,她的身子,就能动了。她缓慢地挪着身子,拿开毛毯,只敢坐一点儿,她怕把车子弄脏。陈静看得心疼,心里埋怨着陆淮沉。她伸手轻柔地拍了拍唐暮烟,“没事,随便坐,不用听他的,我说的算。”
唐暮烟唇角扯出一抹感谢的笑容,“谢谢陈姨,已经很好了。”
陆淮沉透过后视镜看着唐暮烟,哼了声,“虚伪。”
后来,唐暮烟记得陆淮沉再也没碰过那一辆车了。她知道,他嫌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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