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夫人才能出众,微臣以为其有足够的能力任御医,院使大人若在此,应该也甚为欣慰。”
王放道:“袁大人在做院判多少年了?”
袁行心中一紧,谨慎道:“微臣幸蒙拔擢,已侍奉七年。”
“大人已到天命之年?”
“微臣比章大人小两轮,今年五十三了。”
王放摩挲着丝质袖口,目光注视在罗敷的脸上,意味不明地赞了声好,紧接着就道:
“大人提早致仕,将位子让给秦夫人坐罢。朕念着院判这些年的苦心,会安顿好院判家小。”
袁行扑通一声跪下,惊恐道:“陛下何意!微臣哪里触犯圣颜,请陛下明示!”
王放叹息道:“大人做的很好,只是现在对朕已无用了。”
陟罚之事刘太宰向来是不管的,樊七看得多,圆场道:
“陛下已说了会善待袁大人一家,大人还计较什么呢。您在禁中当值多年,也知道陛下的性子,陛下怎会无缘无故地让大人离职?还是好好想想自己的所为吧!”
袁行汗流浃背,他如何不知今上的性子,一句话敲定了就再不更改,也不乐意解释因果,让朝臣想破脑袋也猜不透。
他迅速过了一遍自打当上院判后做过的勾当,那些都是今上默许的,比他拿捏不准的大有人在,今上会为了这几件小事革了他的职?再说惠民药局夫人是谁,半官不官的职位,仅凭昨夜几个时辰就轻轻松松顶了他七年的差?
袁行再恳求道:“陛下!微臣虽有小错,但对陛下绝无二心啊!”他咬咬牙,冲着刘太宰喊道:“都知!您知道微臣入太医院以来,从未欺上瞒下、仗势欺人,经手的药方不说全然有效,但……但哪一个出了大岔子?”
刘太宰眼观鼻鼻观心,木雕似的站在榻前,针灸科的那个御医不明所以,只立在原地回想院判平日作为。
王放颇有兴致道:“袁大人这就是病急乱投医了。秦夫人说呢?”
罗敷还能说什么,斟酌半天方道:“陛下觉得袁大人不能再胜任左院判,那就是袁大人有需要改过之处。但是下官一介微末之身,见识浅薄,比之袁大人,尚有更多的东西须学习。”
王放道:“章院使最喜带新医师入手,夫人跟着院使即可,不必多虑。”
罗敷张了张嘴,道:“下官素来懒散,会拖累太医院职效,加之于分配任务、管理医官上无一点天赋,望陛下容谅。”
袁行透过幔帐看见她仍坐在凳上,今上也未叫她跪着回话,便知今日自己是在劫难逃了。今上撇下他们两位医官,特意让夫人近榻服侍,原来就是做给他们看的!
他跪进两步,眼中闪过狠戾之色,嗫嚅道:“微臣多年以来如履薄冰,陛下执意要臣致仕回乡,臣无话,只求陛下最后一件事……司右院判城府极深,手腕圆滑,背着太医院做下的事臣都留了证据,陛下让臣离职,臣只望陛下不受小人蒙蔽,陛下安好,臣便再无顾虑!”
樊七轻蔑地扯了嘴角道:“袁大人可知陛下最厌烦什么?”
他话音刚落,帐子里当啷一声摔出个瓷杯来,碎片擦着他伏地的额角飞出几尺远。
“大人还不叩谢圣恩?赶紧回值所整顿整顿吧!”
袁行不敢说话,端端正正地磕了三个头,眼光钉子似的钻进薄薄帷幔,还是喘着粗气被樊七引出殿门。
摔完杯子的罗敷被袁行不甘不解的怨愤眼神瞪得发毛。刚才王放一个眼神,她拿起了榻边小架子上的茶杯,在他做了个砸杯子的手势后,用尽全力把它甩了出去。
王放果真遵医嘱,事必假他人之手。
刘太宰轻咳道:“老臣已将陛下今天的折子分了类,陛下先休息几个时辰再看。”
罗敷还没从太医院高官的突发离开中回过神,此时见王放面如沉水,薄唇紧抿,确实像是气的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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