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再去理会呆坐于御书房中的邵崇光,皇帝屏退身边的所有侍从,独自一人来到了宫内的一个十分僻静的院落中。与皇宫之中的其他地方不同,这里并没有任何的宫女和太监,只有时常贴身伺候在皇帝身边的福公公一人守在门口,一见皇帝走进门来,立刻快步迎了上去。
“他怎么样了?”脚步不停,皇帝只是略微地放慢了一点速度,轻声地对着一旁恭敬地跟在他身后的福公公询问道。
“顾太医刚刚才离开,他说,……武王殿下他恐怕是撑不了多久了。”略微的由于了一下,福公公还是将太医的话如实地跟皇帝说了一遍,尽管这是自己的主子最不愿意听到的事情,但他却不得不说。
闻言略一皱眉,皇帝一直前进的身体猛地停了下来,面色凝重地看了一眼那道近在咫尺的房门,他在短暂的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在无声地叹息了一下之后,才缓缓地推开了面前的那道沉重的木门。
屋内的光线不是很亮,搁置在地中央的香炉之中,缕缕香气缓缓地升起,又缓缓地消散在空气之中,亦如那个躺在床榻之上的男人。头发凌乱,脸色惨白,就连脸颊也因为过分的消瘦而深深地塌陷了下去,
邵崇武这个昔日里威风八面的武王此刻却是如同一个迟暮的老人一般,静静地躺在华贵的被褥之中,邵崇武的气息悠长而微弱,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消失一样,就如同那不断消散的青烟。
“……你来了,老五……”仿佛是被关门的声音给吵醒了似的,一直如同沉睡着的邵崇武轻轻地哼了一声,缓缓地抬起沉重的眼帘,一向清澈的双眼此刻竟以显得有些浑浊起来。
轻轻地在他的床边坐下,皇帝微微地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是轻轻地笑了笑,然后才平静地说道:“是,你觉得怎么样,三哥?”
“还能怎么样?”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邵崇武微微地咳嗽了几声,然后才有些虚弱轻哼了一声,道“不用在我面前装模做样了,老五。御医的话我虽然没有完全听到,倒也知道个七八分,想不到啊,我的命,竟然也是由大哥他来了结的呢,呵呵呵。”
“……你不该将那些东西告诉我的,现在反倒将自己的性命给搭上,我,我对不起你啊。”犹豫了片刻,皇帝才幽幽一叹。其实,在他交给邵崇光的那封信件之中,有至少一半的内容是邵崇武告诉他的,而邵崇光也正是因为这件事而对他痛下杀手的。
“你我兄弟一场,还说这些
做什么。”淡然一笑,邵崇武的脸色看起来隐约的好了一些,略微转动目光,他看着自己这位九五之尊的弟弟,目光之中突然涌出一股怒气来,厉声说道“你真正对不起我的,就是在得到了雪鸽之后,却没有让她得到她应得的幸福,你,可真是个混小子!”
“呃……”被他的一句混小子给说得微微一愣,皇帝一时之间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反倒是一个女声却在此刻突然从房间的一角响了起来。
“怪不得他,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雪鸽!”
“雪鸽!”
一同惊呼出声,尽管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但邵崇武还是努力的转动着僵硬的脖子,和惊讶万分的皇帝一同将目光投向了那个突然出现在房间之内的女子。一身紫色的华贵衣袍,上面以珍贵的银丝绣着逼真的白色小鸟,女子的容颜娇美异常,举手投足之间,却又散发出一股尊贵优雅的气息,见这两个男人同时将目光投在自己的身上,女子很是悲伤的脸上勉强地挤出了一丝笑意。莲步轻移地来到床前,她先是深深地望了皇帝一眼,然后才将目光移到了已然满脸兴奋的邵崇武脸上。
“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
“呵呵,就当是因果报应吧,也不知道
,我的这一条烂命能为他洗去多少的罪孽。”从她一出现,邵崇武的目光就没有一刻从她的脸上离开,就连已经毫无生机的双眼,都隐隐地透出一股奇异的光彩。现在一听到她的问话,他却只是轻轻地摇着头苦笑了一声而已。
闻言轻轻一叹,程雪鸽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坐在床边的皇帝,后者则是立刻会意地站起了身来,先是有些不舍地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兄弟,然后才一声不响地离开了房间。而对于他们二人之间的这种默契,邵崇武却只是有些落寞地笑了笑。当年他和邵崇文一同外出游玩,一同见到了当时还只是个少女的程雪鸽,更是一同迷上了这个活泼可爱,却又古灵精怪的女孩子,只是,这个女孩最终却选择了他的兄弟,对此,他却只是淡然一笑,在衷心献上自己的祝福的同时,将那股对她的痴恋给深深地埋在心里。
目送着皇帝离去,程雪鸽优雅地在床边坐下,伸手拢了拢耳边的碎发,然后轻柔地一笑,道:“陪你聊聊天好么?”
“好。”
静静地站在院子里面,皇帝仰头盯着天上的一朵淡淡的浮云,整个人的心思却是早已飘得好远,过去的往事就像是走马灯一般地在他的眼前一一闪现,有些很模糊,
有一些却像是刚刚发生的那般清晰。最近越来越喜欢回忆以前发生的事情了,难道朕真的老了么?暗暗地感叹着,皇帝突然觉得心中没来由地就是一痛,眉头微微地一皱,他猛地转过了头去,双眼紧紧地盯着那扇紧闭着的房门。几乎没过多长的时间,他就看到房门被从里面打开了,程雪鸽的眼圈红红的,在看到皇帝那双紧盯着这边的眼睛时,她轻轻地咬了咬下唇,极不情愿地轻声说道:“他走了。”
袍袖中的双手猛地握成了拳头,皇帝紧紧地咬着牙关,全身都在不住地颤抖着,粗重地喘息了好久,他脸上的肌肉才终于放松了一些,缓缓地抬起头来,他看着默默忍住哭泣的程雪鸽,只觉得自己的眼眶发热,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他缓缓地冲着她张开了双臂,语气异常轻柔地唤道:“难过的话,就哭出来吧。”
像是突然间得到了赦令一般,程雪鸽突然飞奔着扑到了他的怀中,亦如刚刚相恋不久后,他们每次见面时的那般,只是这次却并不是像以往的那边甜蜜,她无声的哭泣着,尽管心中极其的伤心,但是常年位居高位的两个人却是再也无法放纵自己的情感,紧紧地抱着她的身体,皇帝的眼角最终还是留下了两行清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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