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十九自诩不是君子,当然凡事不同那些腐儒看齐,他要做一件事,如何不择手段都得做到。自打去年被干爹安排到景德镇督陶,他深知宦官集团的使命,想当然的,和杨诚恭一党明里暗里交手过十数回合。
初时他以为杨诚恭的谦和是一层伪装,时间长了才发现,杨老头确实也就以德服人那一套,别的本事没有,笼络人心倒是好手。
身后藏着不少帮手,为他出谋划策,以此制衡自己。
其中出力最多的,恐怕就是那号称小孔明的徐稚柳了。
少年人大多轻狂,尤其是读书好的少年人,更加宁折不弯。他不喜欢徐稚柳身上那股子清高劲,当然徐稚柳也不喜欢他身上那股非男非女的阴沉。
可那又如何?
京察乃是前朝定下的规矩,任他徐稚柳如何足智多谋,能避免杨诚恭回京吗?日前他已收到干爹回信,此番一旦杨诚恭回京述职,必要他吃不了兜着走。
届时徐稚柳再硬的骨头,也要给他低头。
安十九如是想,便将龙缸开窑那日徐稚柳莫名其妙的一眼抛诸脑后,事后听人讲起,徐稚柳当天离开窑厂时脸色不虞,于是更加放松了戒备。
这不,趁着几场瑞雪,受同好相邀,去了临近的县下泡温泉。
今日方回,一身爽利,原想着再给干爹去一封信,好好夸夸自己,将杨诚恭功劳簿上最后一只香饽饽抢过来,谁知一进门,一名小太监连滚带爬地冲撞上来。
还没来得及发作,就听那小太监匍匐在地上尖叫出声:“公公,大事不好了!”
安十九当即脸色一沉。
离开内廷后,他再也不曾穿过太监制衣,也不喜欢小太监稚嫩而尖利的嗓子,仿佛永远褪不下年少时在内廷打滚,掩映在身上那层腥臭的血衣。
于是他一脚踢开小太监,沉声斥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小太监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忙不迭擦着额上的汗,学着下沉丹田,压低嗓子道:“是、奴才不懂规矩,奴才该死。”
安十九不耐烦:“什么事?”
“大龙缸……”
见安十九脸色陡变,小太监不敢吭声了。
这时主管太监也跑了过来,将事情娓娓道来,原来御窑厂的工人在装运巨型龙缸时,发现龙缸底部写了一行字。
是时安十九不在镇中,此事上报到县衙,杨诚恭那头没说什么,只叮嘱龙缸紧要,必连夜发船。
待到他们反应过来时,船早过了都昌,追赶不上了。
安十九遂攥紧了拳头,又问:“写了什么?”
管事太监递上一纸。
安十九打开看到,上面短短一行字——大宗万庆年间,浮梁县令杨诚恭敬上。
虽则区区十几个字,安十九却仿佛能透过那十几个字,窥见徐稚柳的笔墨,其书古朴正楷,端肃明亮,和他为人一样,只是那么站着,那么看着,就让人挪不开目光,甚而被他的光芒灼伤。
安十九一声不吭。
就在小太监以为他会震怒时,却见他将揉成团的纸重新展开,白得几乎透明的手轻轻拂上那一行字。
良久,他牙关轻启吐出几个字:“徐稚柳,你阴我。”
小太监浑身一凛,头垂到胸前大气也不敢出。
他隐约觉得,景德镇要变天了。
——
晚间梁佩秋从窑厂回来,正好和刚从外面疯玩回来的王云仙碰个正着。
王云仙携着一身寒气,扑过来一把拥住她的肩头,高兴地说:“佩秋,你猜我今儿个遇见谁了?”
佩秋闻到他身上的酒气,不动声色地将他拉开一段距离,又叫来小厮准备醒酒汤。
王云仙身体软绵绵,倚门看她为自己张罗,烛火下那身影清条板正,笼着柔和的光晕,于是他的心便如饮了蜜般甜滋滋的。
他不由自主地靠近她:“佩秋,你快问我见了谁。”
佩秋只觉好笑,平日这种时候,他早就忍不住自说自话了。今儿倒是稀奇,还同她卖起关子,于是配合地问道:“是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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