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方向是灵水河,宽阔而绵长,此时却显得沉静而深邃。
正南方向是一条弯弯曲曲的乡野公路,也是进出十里村的唯一通道。
一梭尘灰骤起,顿见一辆农用拖拉机正负重缓慢前行,那仰头疯吐黑色粗气的情形,犹如被勒住脖子挣扎求生的黑水牛,叫人不由心生怜悯。
头顶之上,却是另一番情境,碧空澄澈,霞光万丈。
脚下,紫红色的延胡索无精打采,大概是花期将逝的缘故。
九里香的花瓣却簇拥绽放,甚至比昨天绽放得更欢,一如昨天晚上的于小莲。
昨天晚上,不知何故,特别不争气:骨子里,原本不屑村野姑娘,却在于小莲热情投怀时,没有表现出任何拒绝。
以至于,后来送于小莲回去的路上,她又提出了更为过分的要求:亲一小口。
而且,当时正好经过一片漆黑的桑树林,于小莲还硬是拽着自己往里面钻。
不过,自己终究还是拒绝了,硬生生地又把她给拽了出来。
意外的是,不但拽出了人,还拽出了她的眼泪。
要命的是,越是说她,她就越是哭得凶。
到最后,送她回家的路,都是撵着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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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富贵刚干完早活,扛着锄头走进灶间,发现不对劲儿。
伸手打开锅盖,发现里面啥也没有,顿时气得扔掉锄头,然后气冲冲地往闺女的房间跑,边跑边骂:“你个懒丫头,早饭做了吗?爹去干了小半天的活,你连早饭都不做,像话吗?快起来!”
推了推门,发现推不动,他更生气了,再骂:“于小莲,我是你爹!你给我开门。我数三下,你要是再不开门,我就把这门劈了——”
正说着,里面传来小闺女于小荷的声音:“爹,我姐不让我起来。姐说了,你要是劈门,就顺便把她也劈了。”
闻听这话,于富贵愣住了,转而皱了皱眉,赔笑道:“小莲呀,爹不劈。你也不懒,爹错了。要不,你跟小荷多睡会儿,爹给你们做早饭去。”
没错,这于富贵便是于小莲的父亲,亲生的。
打小的时候,于家就穷。
父母便给他取了个亮堂的名儿:富贵。
本意是希望于家从他这一代起,能富贵起来。
哪知,晃眼功夫,于富贵都五十出头了,家里还是穷得叮当响。
穷归穷,儿子得有一个吧?可是,老天偏偏挤兑他,头一胎就是个闺女。
之后十多年时间里,夫妻两人花了大把的时间在床上折腾,甚至还搞瘫过一张老木床,可老婆就是怀不上。
后来,便是求神拜佛,到处求医问药,连续折腾了好几年,有时折腾得快要哭了。
终于,一不小心,怀上了!
但是,这两口,没高兴多久,便傻眼。
为啥?因为,于小荷出生了:操天上那王母娘娘的,又是没根的闺女!
再后来,不知是因为经不起折腾,也不知是因为内心愧疚,于富贵的老婆,突然就消失,人间蒸发了一样。
其实,于富贵知道,那娘们跑了。
不是因为经不起折腾,也不是因为愧疚,而是因为家穷。
于是,这两年来,纵然依旧是穷,穷得头顶冒怨气,他也不敢再折腾,便是对两个闺女也温和了很多,主要是怕她们有一天,跟她们的亲娘一样跑了,留下他一个人孤苦伶仃地过。
从米缸里舀了点米,又从水井了打了点水,淘洗了之后,准备去灶间煮饭,于富贵忽然觉得身后跟着一个人。
心一惊,他转过身来,发现是陆魁,顿时不满道:“一大早的,我以为活见鬼了呢!你过来时,远远地招呼一声,不成吗?吓我一大跳!”
值得一提的是,陆二龙的爹,就是这陆魁。
年轻时候的陆魁,就跟他现在的独子陆二龙一样,整天游手好闲,净干些偷鸡摸狗的缺德事。
下梁歪,上梁多半不正。
上梁不正,下梁自然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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