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平板起脸来,倒背着手,郑重其事地说道:“我告诉你们,这回分区派我过来,是传达分区党委关系加强统一战线政策的决定,打破敌人的政治清剿,丁飞虎同志,你这种不讲政治的游击态度,是需要严格纠正的。”
丁飞虎说话没注意,让宋时平抓住了漏洞,心里有些懊悔。
对啊,自己说秃噜嘴了,跟宋时平说话,怎么能象跟王大贵赵栓子他们一样无所顾忌呢?哪怕是跟邓政委说话,也可以无拘无束,但是,跟这个“外国死鸡”怎么能行?
他立刻改口,“是,宋教员,我说话犯浑了,这个陈孝礼,我跟他打过交道,他是个阴险毒辣的家伙,有奶就是娘,跟这样的人讲团结,非常危险……”
“丁飞虎,”宋时平打断他的话,“不要带着经验主义的老眼光看问题,我们为什么要讲团结?就是因为在抗战大局里,允许有各方面的人士参加,我们不能以个人感情代表政策。”
胡婉婷给丁飞虎帮腔:
“老丁说的,有道理,宋教员,经验主义并不都错误,他们常年跟土匪打交道,分得清谁好谁坏,我举个例子,我们还认识一个土匪,叫莫太岁,这人就比较有正义感,愿意参加抗日,我觉得,讲团结,是指团结这样的人。”
“唔,”邓祥点着一只烟,又递给宋时平一只,不紧不慢地说:“老宋,我再给你提供一个情况,陈孝礼最近有投靠日寇的倾向,他一连杀死了我们好几个秘密民兵,造成血案,民愤很大……”
“这更加说明统一战线的重要性,”宋时平挺着脖子,急扯白脸地说道:“当年苏联红军消灭邓尼金匪徒的时候,就非常讲究政策,获得了各族群众的支持,变被动为主动,赢得了战争的胜利,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例子,你们目光太短浅,只看到眼前一点利益,这叫做鼠目寸光……哦,对不起,我有点激动了,用词不当……”
丁飞虎忽然灵机一动,“报告宋教员,既然一切都要讲团结,那么,当年苏联红军,为什么不去团结邓尼金呢?”
“你……”宋时平猛然被问得没词了。
在旁边的邓祥、岳正龙、胡婉婷都忍不住被他逗笑了。
邓祥用手指点着丁飞虎,笑着摇头,“你这个丁老虎,抬杠有两把刷子。”
丁飞虎没笑,一本正经地说:“我说的是实话,陈孝礼就是泡臭狗屎,一脚踩上去,把别人都给熏跑了……”
“丁飞虎,”胡婉婷冲丁飞虎皱了皱眉头,“你别说粗话成不成?这毛病总也改不了……宋教员,你别和他一般见识,他的意思是说,团结也要讲究对象,陈孝礼作恶多端,天怒人怨,去团结这样的人,只怕把真正需要团结的人,也给吓跑了。”
“强词夺理,”宋时平的脸胀得通红,一副勃然大怒的模样,气咻咻地瞪着胡婉婷的脸,嚷嚷起来,“你们什么时候才能改掉戴着有色眼镜看人的习惯?游击习气,让你们一叶障目,不见森林……顽固,典型的顽固……”
他面红耳赤,情绪激昂,这副“发飚”的模样让旁人都吃了一惊。
丁飞虎更加纳闷儿。
刚才自己不小心又“秃噜”粗话了,宋时平倒也没见这么激动,反而胡婉婷和和气气地跟他讲道理,他怎么反倒发火了?
把对自己的火气,发泄到胡婉婷的身上了?
……
其实胡婉婷的心里,象是明镜一样。
她知道宋时平为什么对自己发火。
除了对于“团结”的理解分歧,宋时平在内心深处,针对的是……自己和丁飞虎的关系。
这一段时间以来,丁飞虎和胡婉婷作为侦察队的队长和指导员,长期在一起战斗,很自然地谈笑间就很随意,透着一股亲切和无间。
宋时平感觉到了,他因此心生恼怒,因此朝着自己发火。
说白了,还是那回“求爱”带来的心理上的疙瘩。
……
胡婉婷把脸扭向一边。
她对宋时平这种“无名火”感觉到由衷的厌烦。
这已经不属于工作观点上的争议了。
她不再说话,闭着嘴巴一言不发。
邓祥开口说道:“好了,先不要争论了,老宋,你先把分区带来的意见,还有全区的形势,好好给大家传达一下,咱们把形势吃透了,再争论不迟。”
“好吧。”
宋时平悻悻地舒了口气,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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