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愁一路回青阁,面色都阴晴不定,宅子里人来人往,自有不少人看到他,对他下巴上沾染的胭脂红均感到十分惊讶,可他脸色实在……得,大伙儿都装没看到吧。
等他信步回到青阁,便有人来报,朱阁主正在里头等他。
朱阁主是朱小指,沈青愁暂时还没正式夺了她的职务,她便还是小意阁的阁主。
此时她就在厅里,早就瞥见了沈青愁的身影,故作不知,祥装看墙上的一幅画,只将自己的婀娜的背对着门外。
说来,她今天穿得少,一袭桃红色低胸褶皱绸裙,外套件薄薄的软绸衫,腰间束着紫蓝色长丝巾子,斜侧挂着吊金珠蓝线穗子的如意玉佩,一头青丝梳成斜髻,簪着一对金丝双蝶的簪子,余下部分青丝柔顺的垂在另一侧,另在额间点朱砂红,柳叶细眉双目盈盈,顾盼之际真真是妩媚动人之极。
外头不比她的铺了地龙的小意阁,可冷得紧,这一身可不抵寒,所以她出来的时候还披了一件狐裘披风,只是这时,倒不知为什么脱了。
但不得不说,此时此景,从门外向内看,尽得见她纤细的背影,削肩若素,身姿柔美,大有羸弱娇柔之态,光一个背影就看得人心怜心爱,恨不得将她搂紧怀里疼爱一番才好。
朱小指嘴角噙笑,仿佛已经感知到了自己的背影落在他人眼里,会激荡起怎样的涟漪。
她了解男人,也喜欢男人,男人主宰世界,而女人主宰男人,只要那个女人够漂亮,够狡猾,够狠。
她静待之时,眼睛看向挂在墙上的一幅长卷,上面画的是“沽林风雪图”,以断壁溪泉,萧疏林木为景,风雪弥漫,笔法精湛,侧笔卧锋,气势不俗。
这幅画是前朝名家的真迹,价值不菲。
朱小指边看边想,没想到这沈青愁倒还有点品味。
朱小指自幼得拜名师,后来际遇不错,入了明月楼,还拜了个朝中大员作义父,也就是如今的新任相爷,她日子过得太好,富贵的东西见多了,一双眼睛就练出来了,真货赝品意境什么看几眼就能品出来。
但其实,品味是个虚无缥缈的东西,尤其对沈青愁来说,那就更虚无缥缈了。
他不懂画,这幅画也不知是哪里讹诈过来的,本一直摆在偏室,上次来教他作“鸢花图”的画师一见这画,就两眼放光,一脸激动的洋洋洒洒放了许多厥词,他才知道这是好东西,就移到厅里了。
虽然,他并没有多少真学识,但是架不住会装。
人都说,居移气,养移体,自打进了三分堂,这几年里,他把以前一些上不得台面的粗鄙习气,渐渐都约束起来了,学着穿样式考究的衣裳;学着姿势优雅的喝茶;对手下讲话,也开始使用轻言慢语的语气施压;便是舞剑时,也越来越注意身姿的飘逸……
如今旁的人见了他,便只知他仪表俊美,谈吐斯文,多半都会以为是哪家公子的出身,心生仰慕,不会想到,其人自小在市井间滚打,几年前还是个半文盲之流。
这一切,连他自己都不免得意,从一个一文不名的野小子到如今号令一堂之众,他只花了两年零七个月而已,尤其是他还很年轻,非常年轻,放眼武林,有几人如他这般年纪能取得这样的成就?
而且,他觉得以自己的能力,还能做的更多——
若不能受万人景仰,起码一跺脚,也能威震半个江湖,若不能流芳百世,起码也要当世人都知道,他沈青愁之名。
当然,他并没有忘记当初要拿下三年分堂的初衷,只是一旦入了这个局,方开始体验到权利的好处,渐渐也就不经意的生出了野心和不甘,尤其是他本就是一个极聪慧的人。
许多时候,越是聪慧的人,就越是不甘心做一个籍籍无名之辈。
大门敞开,寒意如抽丝一般细细的钻进来,姿势摆久了的朱小指就开始哆嗦了,咬牙心想,这该死的沈青愁怎么还不进来,真当姑娘我不怕冷?
又按耐了一会儿,还不见动静,便转过身来。
大门依旧敞开,可是外面哪里有沈青愁的踪影?
莫不是,就这样……走了?
可他刚刚明明看见我了!
朱小指怒火往上窜,本姑娘在这里我见犹怜的,丫的沈青愁就这样走了,还是不是男人,是太监吧!
她拔腿往外面去,一身怒火窜的也不惧寒了,到了院里果然不见沈青愁的人,只见一个不知道什么什么的人在门口探头探脑,她就过去把那人提了进来。
“你是谁!”朱小指娇喝道。
“回禀朱阁主,属下……雷同,是……这院里的……”说话的人畏头畏脑,一点胆气也没有。
“行了行了,我管你这里那里的,沈青愁呢,刚刚不还在这里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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