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忠贵今年已经整整七十岁了,也是他在这栋楼里生活的第60个年头,女儿远嫁,老伴也走得早,他一人住在二单元七楼上,生怕自己突然死在家里没人知道,索性做起了门卫大爷的工作,把床铺和旧电视都搬进了门卫室里。
他的父亲年轻时也是国棉一厂的优秀工人,从他记事起就已经跟父亲住在了这栋老楼里,他自己也是从十六岁开始就跟着父亲上了流水线。
在那个食不果腹的年代,能住在这样的楼房里,是被多少人羡慕嫉妒的事。
可惜人老了,这房子啊,也老了。
改革开放几十年,社会发展得太快,他们曾经引以为傲的楼房,成了“穷”的象征,这里面的人或许自己也没曾想,自己在这里一住,真的就一辈子了。
雨季如期而至,綝州市区接连下了几天的雨,老楼里又多了只小猫崽,院子里的大猫都爱欺负它,可这猫崽就算挨了打也一样屁颠屁颠地跟着大猫跑来跑去,一起抢食的时候准被大猫们的爪子轮流呼翻在地上。
夜里空气有些凉,牛忠贵打着手电筒在院子里找了一圈,在大门口的墙根底下,找到了这个被欺负的小家伙。
牛忠贵提着它的脖子,把它从草丛里拎出来:“来吧小畜生,咋钻里边去了?不吃饭啊?”
小猫喵喵喵地叫了几声,摇头晃脑地在盘子里吃起来。
“慢点吃慢点吃,没别人跟你抢。”
小流浪猫生怕吃完了上顿没下顿,吃得又凶又急,牛忠贵摸它一下它都会发出呜呜的警示。
“嘿你这小畜生,个头不大脾气倒不……”
“牛老伯。”
听到有人叫自己,牛忠贵回过头,看到一个高挑的女人站在路灯的背光里。
高挑的女人一走进,牛忠贵立马认出了这是公安局姓高的警官,之前来的姓黎的警察最近忽然没来了,换了这个冷面女警。
牛忠贵脸上的疑惑立刻拉跨下去,一眼都不想多看高琳,转过头去继续喂猫:“你们不是下午才刚走么,又想干什么。”
这不是个问句,是委婉的不欢迎。
高琳看了一眼他手边的猫粮袋,冷傲的嗓音在夜幕中极具穿透力:“牛老伯,我来就是想简单问您两个问题,您方便吗?”
方便?警察天天在这里进进出出,逮着人就问话,管过谁方便不方便?
牛忠贵头也不抬:“不敢不方便,怕回头您再给老头子我扣个妨碍公务的帽子。”
高琳冷冷地勾了勾嘴角,看着蹲在地上的背影:“我还有几个关于温遥的问题想弄清楚。”
牛忠贵听到温遥两个字,语气中的反感更甚:“该问的你们警察不都问完了吗,我知道的都已经说了。”
“是吗?”
高琳的口吻刻薄,牛忠贵也听出了她的话中讥讽,他站起身,蹲得久了背有些佝偻:“我就是个守门的,能说的都说了,再问多少遍老头子的回答也还是那几句。”
老楼里所有的人都是一样的口供,都和温遥不熟,都一口咬定就是裴慎因爱生恨杀了温遥,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那些话高琳都听烂了,也懒得再跟这些一到关键处就耳聋眼瞎记忆力差的老年人纠缠。
她神色不变:“我现在的问题跟之前问的不一样,我想知道温遥买的猫粮为什么会在您这儿。”
“!!”牛忠贵的表情僵住了,不自然的神色在他苍老脸上停留了许久。
高琳也不着急,只要这位古稀老人不跟她扯什么“时间太久记不清”、“记性不好忘记了”之类的废话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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