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的声调说起来,“请恕我冒昧;我是您的朋友阿列克塞?尼古拉耶维奇?克×××的姐姐,我从他那里听说了许多关于您的事,所以决定前来拜识您。”“非常欢迎,”受惊的女主人喃喃地说。客人摘下了帽子,甩了甩鬈发,便挨着塔季雅娜?鲍里索夫娜坐下来,握住她的手……“看来,这就是她,”她用深思的、感动的声音说了起来,“这就是那个善良、开朗、高尚、神圣的人!这就是那个单纯而又深沉的女人!我多么高兴,我多么高兴呵!我们以后会互相敬爱的!我终于放下心了……我想象中的她正是这样,”她盯看着塔季雅娜?鲍里索夫娜的眼睛,低声地补充说,“您真的不生我的气吗,我的善心人,我的好人?”“哪儿的话呀,我很高兴……您要不要喝点茶?”客人谦逊地微微一笑。“Wie wahl;wie unreflectirt,”她轻声地说,仿佛是自言自语。请允许我拥抱您,我亲爱的朋友!”
这位老姑娘在塔季雅娜鲍里索夫娜家坐了三个小时,嘴巴半刻不停地叨叨着。她竭力向这位新相识讲解她本人的价值。这位不速之客走后,晦气的女主人立即去洗了澡,喝了不少椴树花茶.便上床躺着了。到了第二天,这位老姑娘又来了,一坐就是四个小时,临走时还说,以后天天都要前来拜访塔季雅娜.鲍里索夫娜。要知道,她是想让这个如她所说的具有丰富天性的女人得到充分的发展,想弥补其教育上的不足:倘若真的这样下去,那非把这位女主人折磨死不可,幸亏情况起了变化:首先,过了两三个星期,这位老姑娘对自己弟弟的女朋友“完全”失望了;第二,她爱上了一个过路的年轻大学生,立即跟他殷勤而热烈地通起信来;她在信中一般都祝愿他过神圣而美好的生活,表示要牺牲“整个自己”,只要求他称她为姐姐;她很投入地去描写大自然,并大谈歌德、席勒、培堤那和德国哲学——终于使这个可怜的年轻人陷于悲观失望之中。司是青春的力量还是胜利了:一天早晨,他怀着对这个“姐姐和好朋友”的极大气愤和憎恨醒来了,由于心里有火,他差一点儿把自己的侍仆痛揍一顿;后来在很长的时间里,只要听到人家稍稍谈到崇高而无私的爱情,他便气得几乎要把那人吃了……打那以后,塔季雅娜鲍里索夫娜就比以前更加不愿意跟自己的女邻里们交往。
唉!世上哪有永恒不变的事呀。我对诸位所讲的这位善良女地主的日常生活情况都是过去的事了;她家中过去的那一派宁静气氛已永远被打破了。如今她家里住着一个侄儿,是从彼得堡来的一个美术家,他在这里已住了一年多了。事情是这样的。
七八年以前,塔季雅娜?鲍里索夫娜家里寄养着一个失去了双亲的十一二岁的孤儿,这是她亡兄的儿子,名叫安德留沙。安德留沙长有一双明亮的水灵的大眼睛、小小的嘴巴、端正的鼻子,漂亮的高高的额门。他说话的嗓音轻柔而甜美,外表整洁,举止得体,待客亲切而殷勤,常怀着孤儿的敏感去吻姑母的手。常常是客人刚刚进门,他已把椅子给客人端过来了。他从不调皮捣蛋,总是文文静静;他坐在角落里读书写字,显得那么谦恭、安分,甚至不把身子靠在椅背上。有客人进来,安德留沙就站起身来,有礼貌地笑笑。脸泛红晕;客人离去了,他又坐下来,从衣兜里掏出带小镜子的刷子,梳梳自己的头发。他打小便爱画画。他只要得到一小片纸,便立即向女管家阿格菲娅要来剪刀,把纸细心地剪成正四方形,给四周画上边,就画起画来:画一只带大瞳孔的眼睛,或画一个又高又直的鼻子,或画一座有烟囱的、还冒出缕缕炊烟的房子,或画一只像长凳似的“en face”的狗,画一棵停着两只鸽子的小树,在下边题上字:“安德列?别洛夫佐罗夫画,某年某月某日,于小布雷基村。”在塔季雅娜?鲍里索夫娜的命名日到来之前,他特别用心地画了两三个星期的画。到了那一天,他第一个前去祝贺,并呈上一束扎着玫瑰色带子的小画卷。塔季雅娜?鲍里索夫娜亲了侄儿的前额,解开了带子,画卷展开了,呈现在姑母的好奇目光前的是一座圆形的、笔墨生动的殿堂,带有一排廊柱,中央是祭坛,祭坛上燃烧着一颗心,还有一个花冠;在上边,在弯弯曲曲的封带上,用工整的字体写着:“献给姑妈和恩人塔季雅娜?鲍里索夫娜。鲍格达诺娃,以表最深切的挚爱之情。尊敬和热爱您的侄儿赠。”塔季雅娜。鲍里索夫娜又吻了吻他,并赠他一个银卢布。然而她对这个侄儿并没有多大的挚爱:她不很喜欢安德留沙的这种阿谀奉承的表现。这时候安德留沙渐渐长大了;塔季雅娜?鲍里索夫娜开始为他的前程操心了。一个意外的机会使她摆脱了困境……
情况是这样的:大约七八年前,她家有一天来了一位贵客,他就是六品文官和勋章获得者彼得?米海雷奇?别涅沃连斯基先生。别涅沃连斯基先生从前曾在附近的县城里任职,那时他常来看望塔季雅娜。鲍里索夫娜;后来他迁往彼得堡,并入了内阁,谋得了要职。他常常因公出差,有一回在出差途中他想起了这位旧相识。就顺便前来她家,想在“乡村幽静生活的怀抱”里休息两天,消公务的烦心。塔季雅娜?鲍里索夫娜以她平素的好客热情招待了他,于是别涅沃连斯基先生……不过,在继续讲这故事之前,亲爱的读者,让我先向诸位介绍一下这位新的人物吧。
别涅沃连斯基先生是个胖胖的中等身材的人,面相温和,两腿短短的,两手肥肥的;他穿一件非常整洁的宽松的燕尾服,高高地系着一条宽领带,衬衫雪白,绸坎肩上挂着一根金链,食指上戴着一个宝石戒指,头上罩着浅黄色假发;言谈恳切而温和,走路没有声响,开心地微笑,开心地转动眼睛,开心地把下巴垂到领带上,总之,是个很开心的人。上天也给了他一副极慈善的心肠:他易于掉泪,也易于狂喜;此外,他对艺术也燃烧着一腔无私的热情,确实是无私的热情,因为,如果照实说,别涅沃连斯基先生对于艺术恰恰是一窍不通的。令人惊奇的是,他的这种热情是从哪儿来的呢?是由于哪些神秘莫解的法则所使然的吗?看起来他也是个讲实际的,甚至很普通的人……话说回来,在我们俄国,这样的人多着呢。对美术和美术家的喜爱使这些人带有一种说不出的甜腻劲;同他们往来,同他们交谈,那可够人受的:他们简直是一种涂了蜜的木棍。比如说吧,他们从来不把拉斐尔叫拉斐尔,不把科累佐叫科累佐,他们总是说“神圣的桑齐奥,无与伦比的德?阿莱格里斯”,而且必定把所有的0都发成6音。那些不很高明、自命不凡、滑头滑脑、平平庸庸的画家往往被他们捧为天才,或者更确切说,被捧为“铁(天)才”;他们的嘴老离不开什么“意大利的蓝天”、“南国的柠檬”、“布伦塔河畔的芳香”等等。“唉,瓦尼亚,瓦尼亚,”或“唉,萨沙,萨沙,”他们常相互深情地说,“咱们应该到南国去,到南国去……咱们在心灵上都是希腊人,古希腊人!”可以看一看他们在展览会上,在某些俄国画家的某些作品前面的那副神情。(应该指出,这些先生大都是热烈的爱国者。)有时他们退后一两步,仰着头,有时又走近画面;他们的眼睛老显得油亮亮、湿乎乎的……“啊,我的天哪,”他们终于用激动得发颤的声音说,“有灵魂,有灵魂呀!啊,心灵呀,心灵呀!充满灵气!多么有灵气呀!……多好的构思!构思真巧呀!”而且他们自家的客厅里挂的又是些什么样的画呀!每天晚上去他们家里喝茶、听他们海聊的又是些什么样的美术家呀!而他们拿给这些美术家看的自己房间的透视图景又是什么呀:右边是一个刷子,锃亮的地板上有一堆垃圾,窗边桌子上摆着一个黄色的茶炊,还有主人自己,他穿着便服,头戴小帽,脸颊上还映出明亮的光点!那些来拜访他们的头发长长、面带轻狂笑容的缪斯后裔们又是些什么人呵!在他们的钢琴旁边尖声怪叫的脸色苍白铁青的小姐们又是些什么人呀!由于在我们俄国已经形成这样的风气:一个人不能只沉迷于一种艺术,什么都得享受。所以毫不奇怪这些痴迷艺术的先生们对于俄国文学,尤其对于戏剧都给予大力支持……《贾科贝?萨纳扎尔》一类的作品就是为这些先生们而写的:得不到认可的天才跟世人和整个世俗的那种被描写过千百次的斗争深深触动他们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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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意经典 原味书屋 新书尝鲜 网络流行 玄幻 武侠 言情 青春 悬疑您当前的位置:首页》 连载 》 小说文学 》 名家》 猎人笔记译序├ 译序(1)├ 译序(2)├ 译序(3)第一章├ 霍里和卡利内奇(1)├ 霍里和卡利内奇(2)├ 霍里和卡利内奇(3)├ 叶尔莫莱和磨坊老板娘(1)├ 叶尔莫莱和磨坊老板娘(2)├ 叶尔莫莱和磨坊老板娘(3)├ 叶尔莫莱和磨坊老板娘(4)├ 莓泉(1)├ 莓泉(2)├ 莓泉(3)├ 县城的大夫(1)├ 县城的大夫(2)├ 县城的大夫(3)第二章├ 我的邻里拉季洛夫(1)├ 我的邻里拉季洛夫(2)├ 我的邻里拉季洛夫(3)├ 独院地主奥夫夏尼科夫(1)├ 独院地主奥夫夏尼科夫(2)├ 独院地主奥夫夏尼科夫(3)├ 独院地主奥夫夏尼科夫(4)├ 独院地主奥夫夏尼科夫(5)├ 利戈夫村(1)├ 利戈夫村(2)├ 利戈夫村(3)├ 别任草地(1)├ 别任草地(2)├ 别任草地(3)├ 别任草地(4)├ 别任草地(5)├ 别任草地(6)第三章├ 美丽的梅恰河畔的卡西扬(1)├ 美丽的梅恰河畔的卡西扬(2)├ 美丽的梅恰河畔的卡西扬(3)├ 美丽的梅恰河畔的卡西扬(4)├ 美丽的梅恰河畔的卡西扬(5)├ 美丽的梅恰河畔的卡西扬(6)├ 总管(1)├ 总管(2)├ 总管(3)├ 总管(4)├ 办事处(1)├ 办事处(2)├ 办事处(3)├ 办事处(4)├ 办事处(5)├ 办事处(6)第四章├ 孤狼(1)├ 孤狼(2)├ 孤狼(3)├ 两地主(1)├ 两地主(2)├ 两地主(3)├ 列别江(1)├ 列别江(2)├ 列别江(3)├ 列别江(4)├ 塔季雅娜·鲍里索夫娜和她的侄儿(1)├ 塔季雅娜·鲍里索夫娜和她的侄儿(2)├ 塔季雅娜·鲍里索夫娜和她的侄儿(3)├ 塔季雅娜·鲍里索夫娜和她的侄儿(4)第五章├ 死(1)├ 死(2)├ 死(3)├ 死(4)├ 歌手(1)├ 歌手(2)├ 歌手(3)├ 歌手(4)├ 歌手(5)├ 歌手(6)├ 歌手(7)├ 歌手(8)├ 歌手(9)├ 歌手(10)第六章├ 幽会(1)├ 幽会(2)├ 幽会(3)├ 希格雷县的哈姆莱特(1)├ 希格雷县的哈姆莱特(2)├ 希格雷县的哈姆莱特(3)├ 希格雷县的哈姆莱特(4)├ 希格雷县的哈姆莱特(5)├ 希格雷县的哈姆莱特(6)├ 希格雷县的哈姆莱特(7)├ 切尔托普哈诺夫和涅多皮尤斯金(1)├ 切尔托普哈诺夫和涅多皮尤斯金(2)├ 切尔托普哈诺夫和涅多皮尤斯金(3)├ 切尔托普哈诺夫和涅多皮尤斯金(4)├ 切尔托普哈诺夫和涅多皮尤斯金(5)├ 切尔托普哈诺夫和涅多皮尤斯金(6) 猎人笔记第四章
塔季雅娜·鲍里索夫娜和她的侄儿(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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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涅沃连斯基先生到来的第二天,在饮茶的时候,塔季雅娜…鲍里索夫娜叫侄儿拿他的画来给客人看看。“他在您这儿画画?”别涅沃连斯基先生不免惊讶地问道,并带着关切的神情朝安德留沙转过身。“可不是,他在画画,”塔季雅娜?鲍里索夫娜说,“他可喜欢画画啦!他自己画,没有老师教。…“啊,给我看看,给我看看”,别涅沃连斯基先生接着说。安德留沙脸红了,微笑着,把自己的小画册递给客人。别涅沃连斯基装作很内行的样子翻看着画册。“很好嘛,年轻人,”最后他说,“很好,非常之好。”他抚摸了一下安德留沙的头。安德留沙赶紧吻了吻他的手。“您瞧,多有才气呀!……恭喜您,塔季雅娜?鲍里索夫娜,恭喜您。…‘可是,彼得.米海雷奇,这儿给他请不到老师。到城里请又太贵。邻近的阿尔塔莫夫家倒是有一位画家,听说挺棒的,可是那家女主人不准他给别人教课。
说是会败坏自己的趣味。“哦,”别涅沃连斯基先生应了一声,沉思起来,皱起眉头瞧了瞧安德留沙。“好,这事咱们等会儿商量商量。”他忽然补充了一句,并搓了搓手。就在当天,他请塔季雅娜。鲍里索夫娜跟他单独谈一谈。他们关起门来。半小时之后,他们招呼安德留沙前来。安德留沙进来了。别涅沃连斯基先生站在窗前,脸上微微泛红,眼睛闪亮。塔季雅娜?鲍里索夫娜坐在角落里,抹着眼泪。“啊,安德留沙,”她终于开口说话,“你要谢谢彼得。米海雷奇:他要培养你,带你去彼得堡。”安德留沙站在原地发愣了。“您对我坦率地说说,”别涅沃连斯基先生开始以充满尊严和垂怜的口吻说,“你想不想当艺术家,年轻人,你有没有感到对艺术负有神圣的使命?”“我很想成为艺术家,彼得.米海雷奇,”安德留沙胆怯地回答说。“你这样想我很高兴。当然哕,”别涅沃连斯基先生继续说,“你离开你尊敬的姑妈是会很难过的;你一定对她怀有深切的感激之情。”“我十分热爱我的姑妈,”安德留沙打断他的话说,并眨巴起眼睛。“那当然,那当然,这是很可理解的嘛,对你也应大加称赞;不过,将来你有了成就……那将会多么高兴……”“拥抱我吧,安德留沙。”这位慈善的女地主喃喃地说。安德留.沙扑过去搂住她的脖子。“好啦,现在去谢谢你的恩人吧……”安德留沙搂住别涅沃连斯基先生的肚子,踮起脚尖,才勉强够着他的手,恩人确实把手缩回去,可没有过急地缩回……总该让孩子高兴点,让他满意点,也可以让自己开心。过了两三天,别涅沃连斯基先生便带着自己新收养的孩子离去了。
在别离后的头三年里,安德留沙频频地写信回来,有时还在信里附一些画。别涅沃连斯基先生偶尔也在信上附上几句话,大都是赞扬性的话;后来信写得少了,越来越少了,最后干脆就没有了。整整一年里侄儿的音信杏然;塔季雅娜?鲍里索夫娜已经放不下心,突然她收到一封短简,内容如下:
亲爱的姑妈!
我的保护人彼得?米海洛维奇已于三天前病故了。残酷的中风使我失去了这位最后的靠山。当然,我今年已快二十岁了;在过去的七年里我做出了一些出色的成绩;我深信自己具有才华,并可藉此为生;我没有灰心,不过,如果可能的话,请您尽快汇给我二百五十卢布。吻您的手,其他待以后再叙。
塔季雅娜?鲍里索夫娜就给侄儿汇去了二百五十卢布。过了两个月,他又来信要钱;她把手头仅有的钱凑足数,又给他汇去了。第二次汇出款之后,还不到六个星期,他又第三次来信要钱,说是要买颜料,替捷尔捷列舍涅娃公爵夫人画一幅预定的肖像画。塔季雅娜?鲍里索夫娜这次没有给钱。“要是这样的话,”他又给她来信说,“我想到您的村子里养一养身子。”就在这一年的五月,安德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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