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谁呀?”郭祥仰着下巴颏儿纳闷。
“你想想看,”老模范笑着,“他一来就说:这个臭嘎子,在这儿当连长啦!嘿,他同我在桃园里偷过桃儿,梨园里偷过梨儿,大洼地里拾过柴,泥坑里摸过鱼儿,大河里打过水仗,庄稼地里捉过蝈蝈儿,秋天扫树叶,春天收柳笛儿,还钻在草棵里合吃过一个蜜蜜罐儿。……你说是谁?”
郭样笑了,笑得怪迷人的。他说:
“是齐堆吧?”
“对啦。”
“这小子,他不是复员了吗?”
“是呀,”老模范说,“他说:诸位是盏长明灯,小弟是块烂火石。不用我,把我放到墙旮旯里,我也不埋怨;要用我,敲打几下,我也能点个火儿,冒股烟儿。”
“这小子,怪话连篇!”郭祥笑着说,“他来以后表现得怎么样?”
“不错,着实不错!”老模范满意地说,“来了不多天,人们就奉进了他两个外号,一个叫大肚皮,一个叫钻探机。”
“什么意思?”郭祥有兴趣地问。
“是这么回事,”老模范解释道,“他这人文化程度不算很高,可肚子像个大仓库,玩艺儿实在不少。他能给大家说三国,讲西游,说起革命故事,更是没个完。还能说相声,编快板儿,编小剧儿。各种乐器都能摆弄几下,尤其笛子,吹得忒好。来了不几天,人就选他当了俱乐部主任。走到哪儿,活跃到哪儿。再加了小罗这个文艺工作者,现在咱们连比起三营还活跃哩!”
“怎么又叫他钻探机呢?”郭祥笑着问。
“他这人的钻劲可真不小。”老模范说,“不管遇上什么难题儿,他把眉头一皱,说:来,研究研究!你比如,他一听说小钢炮和花正芳打坦克负了伤,他就吃了心儿,非研究出打坦克的办法不行。凡是遇上敌人被打坏的坦克。他就像被粘住了似的,左看看,右瞧瞧,还钻到坦克里,一摆弄就是大半天,连饭都忘了吃。……你的钢笔、手表、打火机出了毛病,只要让他瞧见,你别请他,他非给你修好不行。嘿,你去瞧瞧他的挎包,不是钳子,就是镊子,不是螺丝钉,就是螺丝母,说不清从哪儿来的那么多杂七麻八的零件!一到休息时间,他那儿就成了修理铺啦!”
“这小子!他比我从小就有耐性。”郭祥笑着问,“他这会儿在哪儿哪?”
“他领着一个班,正练习打坦克哩!你等着吧,晌午就回来。”
“不,我马上去看看他!”
郭祥立起身来,问明地点,就沿着山径向沟口走去。
走出二里多路,郭祥看见公路附近停着一辆被击毁的白五星坦克。炮筒和机枪早已经被人拆卸走了,四处长着乱蓬蓬的杂草和几枝盛开的金达莱花。
有一个战士正在草棵里向坦克匍匐前进。其余的七八个人在旁边注视着。
坦克里不时地发出一阵密集的敲小洋铁桶的声音。
当那个战士快接近坦克的时候,坦克里的敲击声更稠密了,紧接着发出一声威严的喊声:
“停止!”
那个战士还在继续爬行,一扬手,把一个大石块,“当”地一声投在坦克的尾部。
“不行!你阵亡啦。”坦克里说,“你仔细研究一下坦克的死角在什么地方。重来!”
那个战上只好离开坦克,又从新的角度匍匐前进。
郭祥悄悄站在旁边,没有惊动他们。但是一个老战士发现了他,对着坦克兴奋地叫:
“班长!连长回来啦!”
“什么?你说什么?”坦克里问。
“郭连长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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