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伟过去犯过错误,这是事实。但我们要具体情况具体对待。说他卖图纸,其实也谈不上卖。当时他年轻,缺乏经验,自己还以为是热情助人友好协作呢。这正好也说明他为人坦诚不设城府。至于误入女澡堂,这已经有结论了。何况无论是哪个错误,人家这么多年也没再犯。我们不能抓住人家的尾巴不放,叫人家永世不得翻身。我认为,还是毛主席说得好,看干部,是要注意历史,更要注重现实表现!”何大福坚持自己的观点。
“我不同意这种说法。奚伟这几件事,不是一般的事,而是道德品质上的大问题。这样的人能用,以后谁还讲道德啊?!”李雄关也坚持自己的观点。
“一棍子打死,决不是我党的干部政策。今天我要说一件我自己的事。1960年饥荒那年,我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偷过生产队的蚕豆。参加工作以后,我闲聊的时候,曾经作为受苦受难的童年生活回忆,对人说过。可是,有人就将我偷蚕豆的事记入了档案,说我有对党不满的情绪。可是,现在党组织已经将我调到金箔厂来任书记了嘛!说明党的干部政策现在宽容了啊!对于曾经犯过错误的人们,只要现实表现好,完全可以用。我看奚伟的事可以了结了,给他一个机会吧。”何大福较上了劲。
“你书记嘴大,我们嘴小。你硬要提拔哪个人,你说了算。不过,像你这样不讲政治原则,不讲道德准则,不讲组织法则,我要提醒你一下,当心犯大错误!”李雄关振振有词,王志宏连声附和。
“什么政治原则?什么道德准则和组织法则?现在是什么时代了?你们还这样乱扣帽子,乱打棍子?告诉你们,现在已经不再‘以阶级斗争为纲’了,现在是‘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了。###说得很明白,‘不管白猫黑猫,能捉到老鼠的就是好猫’!”何大福用辩论的口吻大声说。
在坐的几位领导眼睛一眨一眨的,都没吱声。
何大福兴致勃发,侃侃而谈:“告诉你们!从今往后,我们金箔厂使用提拔干部,一律做到‘三不查’:一不查家庭出身、政治背景;二不查过去有没有犯过什么错误;三不查群众关系怎么样、作风怎么样、有没有经济问题和政治问题。我们只找其本人当面谈话,问他有什么特长?想干什么?能干什么?只要他想干事,肯干事,会干事,并且保证不出事,我们就委以重任,大胆提拔。尊重他本人意愿,想干什么,就让他干什么!”
“此话怎么讲的?他想干厂长、书记,你也让他干呀?”李雄关资格老,又是上面戴帽子任命的,有点不把何大福放在眼里。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当厂长书记的员工也不是好员工。目前还没有人提出想当厂长书记,即使有人真的想干这个厂长书记,而且有这个能力干,我也可以考虑让他干。这是好事啊!长江后浪推前浪嘛!”何大福一步不让。
在何大福的坚持下,不久,奚伟当上了机修车间主任。他感念何大福的知遇之恩,积郁多年的热情一下释放出来,使出了浑身的解数,也产生了无穷的力量。在他的带领下,机修车间很快改变了面貌。打箔车间上百台打箔机械全是他们造出来的,又快又省钱,有力地保证了供应天安门金箔任务的按时完成和其他地方金箔的按时交货。奚伟后来成为全厂有名的“管理奇才”,并当上了副厂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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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拔那一年,他是当地有名的小混混(1)
打金箔十二道工艺中,有一道叫“炕坑”。这是金箔工艺中的专业术语。金箔在锤打过程中会发热,温度最高时可超过100度。艺人们每锤打半小时左右,要停下来打开检查品质。一停下来,金箔就会逐渐冷却,冷热交换,会产生湿气。所以,在生产过程中,为了排除湿气,要在有火的炕箱上进行烘干,这就叫“炕坑”。千百年来,传统工艺中这道“炕坑”工序,都是用木炭或煤炭做燃料。工厂每天抽一名老艺人早晨天不亮就起床,将十几只“炕坑”用的炭基一个个点着,保证上班时能用。这道工序烦人、脏人,每天灰蒙蒙的。有时炭灰飘扬,落在金箔上,还会影响金箔质量。
何大福上任以后,连续将乌金纸和机械打箔的问题基本解决了,使企业的生产效率大大提高。于是,他又盯上了这“炕坑”工序,心里嘀咕:这道工序必须尽快更新,一定要设法将炭基改为电炕。可解决这个课题需要一个懂电器、善于动脑筋的人!谁呢?
这天上午,何大福一上班就把刘恒厂长拉住:“老刘啊!最近我们厂形势不错,特别是几个新提拔、新过来的同志一出手就像是干事的样。但是,这‘炕坑’工序改造的事,我们厂有没有这方面的人才啊?”
“我们几辈子都是手工作坊,哪有这方面的人才啊?”刘恒有点为难了,“何书记,我们厂的家底你还不清楚吗?厂子办了二十几年,一个中技生都没有。矮子里拔将军,我也想过,但没有一点真水平、真本事,就像个猪大肠,你想扶,扶死了也扶不起来啊……”
“没有文凭不代表没有水平啊!”何大福自己就是“文凭热”的受害者,对这个“唯文凭论”,一向不以为然。“老刘啊,民谚讲,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在无能的领导面前,个个都是能也无能;在有能力的领导面前,人人都可能是人才。蒋介石笑我们共产党是土包子,但最后呢?土包子不照样把那些黄埔军校的高材生们打到台湾去了吗?所以,我们不能讲金箔厂就没有能人,关键是我们这些当领导的怎么去引导、怎么去发现,怎么去看到人家身上的优点……”
见何大福说得一本正经,刘恒知道不是开玩笑。他闭上眼睛把厂里的人挨挨排排过了个遍。睁开眼睛,还是茫然地摇了摇头。“厂里的人我不敢讲都熟,但至少晓得个七八分。要讲小聪明倒有几个,但要论组织攻关,我实在讲不出哪个来。”
“不要小看小聪明,有小聪明的人往往脑子活、悟得快。这样的人稍加培养,小聪明就能变成大智慧。”何大福满怀信心地说。
“噢!”刘恒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但是见何大福如此坚决,也不好反驳,“好!我多留意留意就是了。”
隔了几天,何大福还在为解决电炕箱攻关的事发愁的时候,刘恒却笑嘻嘻地告诉他,他发现了一个人才,不知行不行。
原来,这天上午,县里有人到厂里来检查安全工作。刘恒陪着领导检查到切箔房的时候,头顶上的两盏日光灯忽然灭了。其余的灯都亮,说明不是停电。“这是怎么搞的,怎么搞的?”副厂长王志宏抓了瞎。“快把电工班的李小祥喊来看看!”有人大声提议。“好、好,快喊!”王志宏像抓了根救命稻草,赶紧吩咐人去叫。
不一会儿,一个戴着黄军帽的小伙子背着工具包跑来了。他来了也不打招呼,问了问情况,抬手把帽沿往后一拉,搬了个梯子就爬了上去。只见他从包里掏出一个电笔来,这儿探探、那儿探探,很快就查出了原因,解决了问题,原来是继电器接触不良。
提拔那一年,他是当地有名的小混混(2)
刘恒望着李小祥干净利索的动作,突然想起何大福安排他的任务,这不是很好的一个人才吗?
经刘恒厂长一说,何大福开始注意电工李小祥了。此人个头不高,胖墩墩的挺结实,两个胳膊又粗又壮,后来听说是从小练过功的,专玩石锁抬子。再看他的穿着,何大福不禁蹙起了眉头。一双通了洞的解放鞋,一条旧巴巴的黄军裤,腰里系着根武装带,或许是系的太低了,里面大红色的球裤翻出了边,上身的黄军装也不晓得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就扣了底下两个扣子,敞襟露怀。头上好好的一顶黄军帽,他非要把帽沿拱得尖尖的……解放军不像解放军、红卫兵不像红卫兵,倒像舞台上的敌伪军,七分神气、三分痞气,说不上来的味儿。
全身上下,何大福唯一看中的就是他的工具包。白帆布做的工具包干干净净、鼓鼓囊囊,每个口袋都扣得紧紧的,正面的口袋上还用毛笔工工整整写了个红颜色的“李”字。
“你认为李小祥这个人怎么样?”逮个机会,何大福向王志宏打听,看看他的意见。
“这个家伙,整天日鬼流球的,精明得很呢!”王志宏是管生产的副厂长,说起这个电工班班长来,自然是并不陌生。
“怎么个精明呢?”何大福问。
“他是我们厂隔壁东岗村人,是我们厂搬到西山镇征收土地进来的。他在家里排行老三,是当地有名的‘小混混’,村上的人都喊他李三爷。”
“怎么叫李三爷?”何大福觉得好笑。
“嗯,名气大得很呢!”王志宏说起这个倒是来了兴致:“要论学历,他还可以,是我们县中的高中生。十几年前,他高中毕业,先到农机站干了一年技工,又开了一年拖拉机。平常没事,他就跟着村上的电工瞎操操,他嘴甜、脑袋瓜活,没几年就学会了一套电机修理和电工技术。你还别讲,他手艺还真不错,平常修个灯、修个线、修个收音机、小闹钟什么的,只要他在一一当当的,基本上是手到病除。”
“一一当当的?他怎么不一当啦?”何大福赶紧问。
“你没看他穿得跟个活闹鬼一样吗?”王志宏撇撇嘴,“这家伙杆子味重,又好玩,狐朋狗友一大堆,还有点威信。打架、喝酒、赌钱样样都来。在东岗这一带基本上没人敢惹他,久而久之名声搞大了,所以叫他三爷!”
“哦!”何大福心里有了底。“这个小伙子有文化、懂技术、肯钻研,还有一点号召能力,要是稍加培养,应该能挑得起大梁……”他暗自思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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