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黎树青走到香盒前,在香炉钵上插上一对红腊竹、三支香,将长衫一捞扎在腰上,双脚跪下开始行叩拜礼。他同时,拖着歌声不是歌声话语不是话语的腔调,一脸虔诚,念念有词:“勇猛刚烈的关二爷、智勇双全的赵四爷:弟子们这边有礼了,请你高抬贵手,保佑弟子们躲过劫难、战胜妖孽、铲除*,我们再来为你敬住高香。一鞠躬、二鞠躬、二鞠躬。”
做完这一坛子,敬志谦等人神情庄重的转过身子面向几佰个袍哥。
黎树青讲道:“下面请敬总舵主赏封”
敬志谦向前靠了一步,照例理了理三须胡,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大家都晓得嘛,按照以往的习俗,袍哥团年饭的时间应该安排在腊月尾子上,年头年尾才能体现出团圆团聚嘛。那么,今年为啷个提前了呢?不就是因为解放军打过来了,把我敬志谦和各位兄弟逼到了这步田地,将比说我们还不站出来说话,那才真的是‘樊哈儿错把鸡娃当雀——完了(玩鸟)’。把兄弟们圈合拢来,组成袍哥军与解放军干一场,保护我们的田园家产,是志谦的职责所在,大家赞成吗?”
黎树青带头振臂高呼:“跟着敬大哥心不慌,打死八路青干邦!”
其它大小头目也跟着附和着起哄。
敬志谦点了头点头,微笑着说道:“大齐都有信心,王光吹吃肉——这才象个话嘛!其实组建袍哥军完全是为父老乡亲着想。你们想一想:袍哥军的主力是我敬某人的清乡大队不说,武器装备是我的、花的钱粮是我的、打仗也是我的地盘,因此而且我吃的亏最大。可是为了保卫我们各人的房子田地不遭解放军占去,这个亏我敬某人是吃定了,就算是对家乡人做点好事、善事吧!不过既然你们都愿意办好袍哥军来保境安民,那么就决不能吊二垮三的,各个地方该出钱就要出钱、该出粮就要出粮、该出劳力就要出劳力。因此而且,既然袍哥军好孬叫做军队,是军队就是有规矩和哈数的,不按规矩和哈数是不成方圆的。先说断后不乱,把话说在这里,将比说有人硬是不听招呼、不按规矩办事,那就只有按袍哥规矩办事,到时可不要怪我敬某人不认黄哟。”
敬志谦回转身子把那个中年军人拉到了前面,说道:“这位是李光林将军,他是我三下重庆从向国民政府争取,由上峰派来当袍哥军高参的。下面请他来给大家讲清楚袍哥军的规矩和哈数。”
当身材魁梧、相貌堂堂、穿戴着标准国军黄军装、佩带着军冒的中年人走出来时,全场自发的发出了惊叹:“吁、吁,咋二哥;这个军官才不腰台,一眼就看出这不是一个‘土包子’哟”
李高参不卑不亢的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张纸片片念道:“今天成立了袍哥军,这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下面我宣布袍哥组织的机构设置和人事安排:整个袍哥军的指挥机构设置为总舵和分舵。总舵主由敬志谦大队长担任,成员为敬志谦、李光林、刘老么、安训成、曾兆吉,分管仁、义、礼、智、信五个堂口。各堂口内部分别设立头排、三排、五排、六排、十排。总舵任命各堂口的舵主即头排大哥如下:仁字号舵主*诚、义字号舵主向万一、礼字号舵主乌培德、智字号舵主柳老伍、信字号舵主黎树青。至于各分舵内部负责掌管茶馆、赌场、栈房的钱粮(三哥)、负责交际、执法等职的红旗大管事(五哥)、负责巡风探事的蓝旗(副六)、负责把守辕门、巡风探险的凤尾老么、执法老么、跑腿老么等职务,就由各分舵舵主任命后报总舵备案就行了。请各堂口舵主务必按规矩办事,管好自己的人,办好自己的事。”
李高参的讲话刚完,台下就爆发出一阵阵乌嘘呐喊之声。
谦恭虔诚的向万一来到前排讲道:“各位袍哥兄弟、亲朋好友,今天到我这没啥子好的家什招待大齐哟,嘿!嘿!不过酒有喝的、油茶有喝的、白米饭有吃的,请大家一定大碗大碗的倒酒吃、舀茶沏……万一整完球了,我们就现炒现吃也得行!”
正在此时传来了黎树青粗大的噪音:“袍哥团年饭开席了,大家敞开肚皮整
哟,向舵爷才说了他来得起呀,日妈屙不完的肉、喝不完的酒………”
一些在场的袍哥军大小头目也跟着呜嘘呐喊,“找酒吃、舀茶沏、屙痢干劲
汤,要打八路青干帮……”等乌其八糟的声音不绝于耳。
生得五大三粗、比普通人高出一个人头的毛大堆左手拿着洒壶“吹哨呐”,右手捏着筷子打“筷板”,左右开弓,风卷残云,不一会摆在他面前的饭菜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正当他吃得兴起,忽然觉得后背被人拍了一下,他转过身一看原来是敬总舵主敬志谦在向自己支点子,顿时他不得不丢下碗筷随总舵主离去了。
之所以毛大堆对敬志谦禁若寒禅,是因为他们之间的恩怨可谓由来已久。
毛大堆本名叫柳老伍,出身在南江县陈巴场一个普通农民家庭。因在家排行第五,他父亲就给他取名叫柳老伍,又因长得熊腰虎背,个头雷堆,同时脸上堆满豆大的麻子,于是人们就给他取了个毛大堆的外号。这本是一个不雅的称谓,而让人感到意外的是柳老伍对这个称谓不但不恼不怒,反而乐于接受这个称谓,很多年以来只要有人称他为毛团长他便津津乐道,还粗野的说道:“老子沾上了一个大,已经不错了,嘿!嘿!嘿!不但是毛有一大堆,我的那个东西也有一大堆呢!”
相反只要那个叫他柳团长,他就会浑身不自在,好像自己姓毛而不姓柳,长期以来大多数人都只知道他的大名毛团长——毛大堆;很多人竟然不知道他的真名实姓了。
当时还叫柳老伍的毛大堆15岁就长成了大人,时任南、乌、道青乡大队长的张仲秋相上了这个很有“匪相”的年轻人,当即被拉壮丁到团阀里当兵,并着力加以栽培。起初这个年轻人还听使换,后来竟然逐渐发展到“吃、喝、嫖、赌、玩”五毒俱全的“兵油子”,他经常枪劫民财、*民女,在当地激起极大民愤。后来张仲秋受到国民政府的责问,为了平息民愤,张仲秋只好给予毛大堆“打50军棍、两腿扯烂开除”的处分。按说这是柳老伍处作自受,况且张仲秋事先也给柳老伍点了水、嘘了信的,应该怪不得张某人了吧。但由于团阀兵在执行“军法”时手脚太重,当时就把柳老伍打了个半死,团阀兵完事后就把毛大堆拖到岩阡里了。当时正流行天花疾病,柳老伍躺在岩阡又冷又饿,很快就奄奄一息,后来恰巧被拣柴的一个老太婆救活并治好了,这就使柳老伍留下了满脸麻子。
老虎出了笼子可就不得了,毛大堆回活过来之后首先放出 “黄话”非报此仇不可,后来他果然组织兄弟伙血洗设在陈巴场的南、乌、道清乡大队部。抢走团阀大队部二十几支长短武器,杀死张仲秋一家五口后溜之乎也!由于张仲秋出门在外幸免于难,这样毛大堆与张仲秋之间就结下了很深的梁子。毛大堆也无法在南江立足,就拖着“棚子”上金佛山占山为王,不过没忘记经常骚扰县城和周边重要乡镇,弄得张仲秋焦头烂额,组织了多次清剿都无果而返,搞得国民政府和百姓上上下下都怨声载道,张仲秋也因此而“下课”。
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敬志谦轻而易举的登坐上了南、武、道三县联防清乡大队长宝座。
敬志谦一改张仲秋过去的清剿办法,私下多次找人放话给毛大堆:当前正是国民政府用人之际,毛团长只要愿意跟政府合作:一是保证所有人员的安全;二对原班人马一律原职任用。开始毛大堆还有些疑惑,后来通过双方“代表”的多次谈判,毛大堆感到敬志谦不是张仲秋那样的人,于是与敬志谦的交往密切起来。
这天敬志谦正与毛大堆一起喝茶,敬志谦摸出自己的手枪说道:“老弟,你看我这支枪如何?”毛大堆看着敬志谦的手枪爱不失手,反复说:“好枪!好枪!真是好枪!”敬志谦好像毫不在意的说道:“你如果喜欢它,我们的抢就调着用吧,你老弟也算一路英雄呢,应该配上一把好枪啊!”等毛大堆刚好把他自己的枪交到敬志手里,敬志谦马上把脸一唬,大声吼道:“还不动手要等到何时?”毛大堆情知有变,立即抠动手枪板机,但手里拿着的枪却没装子弹,这才知道上了敬志谦的当,只好束手就擒。
敬志谦捉到毛大堆的当天晚上就组织乡民开会,当众对毛大堆就地“正法”,免生祸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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