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胶碾过粗粝的石子路面,前方的公路肉眼可见地越变越窄。
紧紧把着方向盘的男人手腕一转,车头又拐进了下一条更为狭窄、树木也稀疏得多的分岔路口。
他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不失紧张地悄悄用余光瞥了顾浅一眼,见她还目不转睛地直视着前方后才暗自吐出这口憋了半天没敢出的气。
事实上,这位也不是没起疑过,是男人拍着胸脯作保说他们接下来要去的这座缩写为“GA”的农场是和其他的不太一样,这才好不容易把她的疑心又压了回去。
眼瞧着一切的发展最终还是回归正轨,他正亲手载着目标往最后的目的地疾驰而去,自己马上就可以脱离苦海不说还能捞到一大笔功劳——
真名叫尤尔的男人心情越发激动,在顾浅看不见的角度难以自抑地提起嘴角。
是的,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在他们的计划之内。
他表面上作为谈判的代表来到被作为大本营的GF农场,事先就预料到了自己可能面临的结果有两种。
一是这些人听信他们提出的建议,准备达成暂时的和解。当然了,这只不过是为了先稳住农场这边,别让都快差不多成熟的吃食临到嘴边还飞走了。
上头的统治者可没一个会乐意在被如此挑衅过尊严后还留活口。如果真选了这条路,男人几乎可以想得到这群家伙的下场。
至于二么……
被派来谈判的代表同时也是引他们上钩的诱饵,第一个老老实实带过去的农场只是为了让他们更相信他的甜头,现在这才是真正的重中之重。既然自己选了要刚到底,那么鬼族这边自然也是最后一丁点仁慈都不会剩,假使说闭眼选一还能死个痛快,这下只怕要凄惨得多。
不过甭管哪个死法都别想落个全尸,虽说鬼族最钟爱人类的大脑,但别的地方的肉总是不挑的。
想到这里,尤尔惦记着自己这一路上的担惊受怕,冷不丁憋出一声幸灾乐祸的冷笑,巴不得现在就见到对方被五马分尸吞吃下肚的模样,光是想象一下都深感解气——
顾浅:“啊?”
男人:“!!!”
他这才猛然醒悟自己一不留神差点就暴露,顿时把那声冷笑生生拧成了咳嗽。他就这么自己呛着自己似的连着咳了好几声,其狠厉程度就差把肺给活生生咳出来,好歹才瞒过了顾浅。
待她收回那探究般的眼神,男人小心翼翼地抬起一只手,擦了擦冒了满脑门的涔涔冷汗。
就快到了。
他望着道路尽头那个已经可以隐隐窥见的小点,心脏怦怦直跳。
男人的手指时不时地扣弄一下覆在方向盘上的皮子,顾浅就跟完全没发觉到他的诡异动静似的,半阖着双眼靠在车窗边上闭目养神——车开了多久她就眯了多久,只还留着一丝清明提防着可能会出现的危险。昨晚大半宿都没睡,总得养精蓄锐一下才行。
伴随着刺耳的“吱”的一声,卡车在离那大门还有一段距离时刹住了车。直到这时候,顾浅才睁开眼,她若无其事地瞥向一反之前的做派,急吼吼开门下车的男人,自己也跟着跳了下来。
据他一口咬定的说法,这里就是和另外三座不太一样。但即便有了这么一层铺垫,这会儿再去打量那造型有别于其他农场的高大建筑也还是哪哪都透着一股子违和。
最外围同样是刷得雪白的围墙,但不知怎么少了那道作为防止食用儿童逃跑的最后手段的悬崖,他们脚下踏着的道路直通两扇铁质大门。
过于沉重的锁头歪歪斜斜地挂在一边,压根没有上锁的大门连关都关得不怎么严实,简直像是刻意要引起谁的好奇心似的留出了一条细细的缝隙。然后,最奇怪的地方来了。
别说是看守了,连半个鬼影或是人影都没有。这座农场就这么冲他们大剌剌地敞着,就差明说一句“欢迎来访”了。
顾浅“哎”了声,“你说——”
“这不会是鸿门宴吧?”她问。
难不成——不,是一定,男人眼皮直跳,这家伙果然十有八|九是猜到了。
要说这反应也在他们的预料之内,但正常人的思维难免还要再绕一圈想想这农场会不会是紧急转移了之类的,没想到她眨眼就联想到了这方面。他心里正七上八下地提防着对方是不是也已经怀疑起自己,却见顾浅瞧也没瞧他,自个儿往开着条缝的大门走去。
“紧急撤退也好,鸿门宴也好,”她转过身,“到底是哪个情况都得先进去看看再说,是不是?”
“是、是啊。”
尤尔强撑着快挂不住的笑容,声音都是硬挤出来的。
对个头啊!!
算了,只要她进去就行,他恶狠狠地想,现在再嚣张再有勇气那又能怎样,待会儿还不是歇菜的命。就算不踏进这大门一步也没关系,那些在回途上埋伏好的追兵一样能兜上来。
他担心的只有一条,男人对自己体格如何很有自知之明,他只负责把人带到这儿来,等场面混乱的时候从背后来一闷棍之类的事是万不会冒这个险的,他只求能全身而退——
“对了。”顾浅忽然停住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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