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来到山泞县的别墅,花崇站在采光不良的一楼大厅,所感受到的东西和第一次来时已经不一样了。
前几日,不管是特别行动队,还是南甫当地警察,来这里都只是为了调查梁一军之死。现在,花崇必须挖掘出这栋别墅的过去,挖掘出它早已被年岁掩盖的秘密——如果它有的话。
以现今的眼光看,别墅的每一个角落都透露出阴沉、晦暗,这不仅是因为室内照明设施的色调以及装潢风格,更因为窗户很少,并且位置普遍较高。一楼尚且如此,二楼三楼的走廊就更是让人感到压抑,像小说中描写的漫长而阴森的监狱长廊。
想到“监狱”一词,花崇忽然怔了下。
事实上,上次和海梓一起在二楼进行现场勘查时,他就有种类似的模糊感觉,走廊两边的墙是青黑色,廊灯照不到的地方,有大面积阴影,它们从两边挤压着走廊,让走在其中的人不由得产生忐忑、不安等情绪。
这里当然不可能是什么监狱。但这里是否囚禁过什么人?
花崇不由得紧皱起眉。
梁海郡在三十年前低价买下荒山中的一小块地,雇人修筑别墅。她自己的解释是,当时非常羡慕别人能住大别墅,而她的生意还在起步阶段,没有能力在南甫市内以及周边几个临近的县城购买别墅,只好退而求其次。这栋别墅是她送给自己的礼物。
这解释看似没有问题,可细想之下,却有不少不合理的地方。既然这是梁海郡在发迹时给自己修建的别墅,那么它对梁海郡来说,必然有非同寻常的意义,即便后来梁海郡拥有了普通人难以想象的财富,买得起南甫市乃至全国最昂贵的别墅,于情,她都不至于任这栋别墅废置在荒郊野外。还有,梁海郡说自己从未在这里办过活动,也几乎没有住过,原因是建成之后才感到,山泞县离南甫市实在是太远了,而山泞县县城离这座山又有一段不短的距离。这样的情况发生在一般人身上倒是说得过去,可梁海郡是什么人,她年纪轻轻就在商界创出一条血路,目前是南甫市十大企业家中唯一的女性,她当年会犯这种堪称低级的错误吗?
她也许将修建别墅的真正原因隐瞒了下去。
“花队。”海梓的声音从二楼传来,“你上来一下。”
花崇走上楼梯,站在楼梯顶端俯视一楼大厅。这个角度能看清大厅的全貌,彩色玻璃窗户都在上方,下半部分像个密封的罐子,这种结构类似国外的教堂,阳光好的时候,光线穿过彩色玻璃照进来,本该是一幅美丽而浪漫的画卷,然而由于玻璃常年无人清洗,早已变得晦暗,透下来的光是污浊的,仿佛生了霉。
大厅的右侧摆着一架钢琴,已经坏了。钢琴旁是一张长方形餐桌,很小,三口、五口之家使用的那种,花崇在洛城那套房子里就有一个差不多大小的。
大厅的左侧是一组沙发——两个单人沙发,一个能坐三人的长沙发,中间是成套的茶几。
钢琴和沙发之间,隔着一段不短的距离,显得非常空。
花崇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眼神渐深。
“花队?”海梓又喊了一声。
花崇却道:“你过来,看看这个大厅。”
海梓不明就里。大厅他已经勘查过了,由于一楼是梦乡员工的主要活动场所,地上、家具上全是他们留下的足迹、指纹。梁一军失踪后,下了一场大雨,李艾琪等人进山找人,还带回许多淤泥。
“大厅怎么了?”海梓匆匆赶到花崇身边,顺着花崇的目光向下看去。
花崇说:“你觉不觉得这个大厅很不协调?”
海梓是个痕检师,注意的都是非常细节的东西,花崇这问题将他问住了,“不协调?”
“我问你。”花崇道:“如果你有一栋别墅,客厅有这么大,你会摆放什么东西?”
海梓下意识就道:“我这么清廉的刑警,怎么买得起别墅,不过赔钱买得起,他是富二代,他虽然和我一样穷,但他家里有钱。”
花崇偏头看了海梓一眼。
海梓抓抓头,“我真买不起。”
花崇说:“那裴情买了大别墅,请你帮他布置客厅,你怎么布置?”
海梓来精神了,两只手指来指去,这里要弄个吧台,那儿要搞个舞池,钢琴必须放在高台上,还得是特别贵的,饭桌必须豪华,得供至少十二人同时进餐,桌子上方最好还有一盏水晶吊灯。
海梓吧啦吧啦说了一堆,花崇说:“所以你发现了吗,别墅的客厅和一般家庭的客厅布置是完全不同的两套思路,下面这个大厅的布置是一般家庭的风格。”
“啊!”海梓这下明白了,“所以看上去才这么空!我在下面时怎么没发现。”
“不止是你,我也是站在这里,才觉得越看越不对劲。”花崇问:“你确定沙发桌椅都是二三十年前的物品?”
海梓点头,“确定啊,现在哪家还用这种家具。”
“那就是说,当年梁海郡装修这套房子时,就是这样规划。”花崇说:“又或者,在装修后不久,将摆设改成了现在的样子。”
“但是为什么啊?”海梓不解,“我有点儿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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