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叫炊事班弄两个菜。”
“是!”警卫员下去了。
张建军回头对陈国生说:“走,先到我家里,见见你的嫂子。”
他背着手,迈着一步75公分的标准步伐,边走边偏头审视着陈国生。
陈国生穿的是老工人送他的工作服,已经打了个补丁,裤子洗得失去了原来的颜色,依稀可看出是条军裤,脚上的解放鞋裂了四五个口子……但浑身上下干净利落,没一点污垢。
张建军的眼睛湿润了,微微摇了摇头,没有做声。
而陈国生乍见故交,心中却兴奋异常,他笑着对张建军说:“建军,你什么时候结婚的?我还没有向你讨喜糖吃呢!”
“大前年,她是文工团的。你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不是听说你在越南那边当营长吗?”
陈国生的脸顿时阴暗了下来,“一言难尽了……”
陈建军引着他们进了一座小楼精致的楼房,张建军住二楼。敲开门,张建军的妻子过来给他们端茶,陈国生借机打量了一下。她,相当漂亮,用“闭月羞花”来形容并不为过,无论走过哪里,都留下一股诱人的幽香。
张建军给双方介绍完后,就对妻子说:“今天你回文工团住,我和他……”张建军指了批陈国生,“我的老朋友,好好聊聊。”
他妻子狐疑地望了陈国生一眼,小声应道:“好吧。”然后退到内室收拾东西去了。
陈国生忙站起,正想说什么,张建军一把按住了他,“咱哥俩五六年没通信了,要好好聊聊。”
送走区队长后,陈国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真麻烦你们了。”
“区队长肯为你搞档案,我给你搞个工作算得了什么?走吧。”
他俩回到家,躺在软绵绵的钢丝床上,张建军边铺着锦被边问:“你大概是第一次睡这么好的床吧?”
“我们抱捆稻草就当床睡,当然比不上。可惜,现在的中国并不是人人都能够睡这么好的床……”
“没想到你还是老脾气!青年时的理想对于我来说,是早没有了。那时我太幼稚了,没想到社会会是这么复杂。”
“我也是,把社会想得太美好了,大约什么痛苦都比不上理想破灭的痛苦了……唉,不谈这个了,鲁革命呢?他现在在哪里呢?”
“他……死了。”
陈国生一惊,手中的烟震掉在地上了,觉得有什么堵住了喉咙,“他……怎么死的?”
“为了制止武斗,死在乱枪之中。”
“哦——”陈国生痛苦地低下了头,越人民军那个副排长手捂肚子、虎目圆睁、憨厚的脸上带着微笑的形象又浮上了心头。
“他埋在什么地方?”
“烈士陵园,明天我领你去看他。王平,他又是怎么死的?”
“美国人轰炸车队,他把一辆着火的军车开进了吴化江……咱们什么时候有空到王平家去看一下,他有一个妹妹叫王燕,王平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把他妹妹弄出来读书,咱们来完成他的这个遗愿吧。”
“多好的人啊,这么早就走了。咱们尽力而为吧。”
梦中,鲁革命出现了!在学校的操场上,他扯住了陈国生,又要找他玩打手的游戏。陈国生反应敏捷,每发掌必中,再一次打得鲁革命手背通红。这一回,很不服气的鲁革命好不容易躲开了陈国生的打击,咧着大嘴,鼓足了劲,狠狠地一掌打向了陈国生……陈国生急速闪过,鲁革命一个跟头摔倒了……陈国生笑着去扶他起来,却见他已是满脸鲜血,虎目圆睁,已经气绝了……陈国生大哭地扑了上去,鲁革命!鲁革命!……
“起床了。”
陈国生睁开眼,张建军站在面前正捧着一条热腾腾的毛巾擦脸,胖脸上荡漾着小孩子一样纯真的笑容。自己的知音惟他而已。
张建军找了套军服给陈国生穿上,“你比以前壮实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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