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翰林忍不住把话题抛给颜楚音,问:“炎盛可是想到了什么?”
炎盛是沈昱的字。颜楚音一激灵,顿时生出几分在学堂里被夫子们考校学问时的慌张。不、不对。比面对夫子时更慌!老实说,他在夫子面前很少这么拘束的。然而现在的他可是待在沈昱的身体里,以沈昱的身份面对老大人啊!
对于老大人的提问,若是回得不好,岂不是丢了沈昱的脸!
颜楚音脑子里的那根弦崩得紧紧的。
要好好表现!要给沈昱争脸!
沈昱那种读书人可是很要脸面的!
“我、我……”颜楚音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我觉得启发民智确实重要。但是科举旧卷这种东西……哪怕县学真的找人念了,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老百姓真能听懂吗?如果他们听不懂,岂不是白费了你们的心血?”科举旧卷上的题目也好、答案也好,都不是白话文,那种文绉绉的东西,老百姓们真的爱听吗?
真不是颜楚音看不起平民老百姓。
这么说吧,当沈昱给他们几个纨绔讲课的时候,如果单纯只是念一念卷子上的文章,曹录都不一定能听得懂!曹录可比那些平民百姓有基础,他虽然是个学渣,但到底在国子监里混了多年,普通的常用字都是识得的,不是文盲。
再有,曹录毕竟生活在豪华的京城,平日里往来的都是颜楚音这类人,大家虽然常在一处吃喝玩乐,但总有凑在一起谈论时事的时候。他就算真是个二愣子,这些年也熏出了几分政治敏感度。让他分析朝中大事,他能言之有物。
而乡下的那些平民百姓,虽然颜楚音没有和他们接触过,但听老大人们的意思,他们连肚子都不一定能吃饱,生活圈子极为狭隘,眼界自然就狭隘了。
对于这样的人,就算安排人站在县学门口念文章,他们真的愿意去听吗?听了又能听懂吗?听不懂的话,他们听了一次两次后,能一直坚持听下去吗?
颜楚音又说:“就是在京郊这种相对富裕的乡下,有些人家已经能带着全家吃饱喝足,每年能扯点新布做身衣服,年底时手里还能有一些结余。就是这样的人家,他们都不一定能想到要送孩子去学堂。因为他们觉得读书无用。”
这都是从婓鹤口中听来的。婓鹤常乔装身份混迹于外城,知道很多东西。
乡下人还是很尊重读书人的。不是有那句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嘛!但当他们手里真有了钱,那多数人都是寻思着去买地,而不是选择供一个读书人。
连朝中的一些大人都持有一种观点:教那些人读书有什么用?他们祖祖辈辈都是种地的,一辈子没离开过一亩三分地,认识几个字能帮他们把地种得更好吗?还不如就别折腾了!只要没生反心,就让他们安安分分种一辈子地吧!
就不怪这些人自己心里也这么想,认为读书习字都是瞎折腾!
“就算强制安排这些人去县学门口听人念诵文章,他们心里只怕还觉得浪费时间了,耽误他们做事了。”颜楚音推己及人,以他现在的基础,叫他去翰林院听翰林们掉书袋,他肯定也坚持不下去,“只怕到时候真能坚持下来的都是一些已经有点基础却苦于没有好老师的读书人。普通人肯定不会去听的。”
老大人们认真一想,觉得颜楚音说得很有道理。
“就算是这样,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吧?”老翰林读了一辈子书,很有些理想主义,“不求所有人都能在此事中获益,只要能帮到一人,那也是好的。”
颜楚音胆子渐渐大了,直接摇头说:“成本大而收益小,不合算!”
顿了顿,他又说:“若只是不想看到更多的与神婆案类似的悲剧发生,而不是把治下所有百姓都培养成出口成章的读书人,那我……或许有个办法。”
老大人们越发起了兴致,一个个都盯着颜楚音看。
颜楚音清了清嗓子:“开设蒙学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教百姓识字吧?那教他们识字又是为了什么,是想让他们明礼吧?为什么不直接教他们明礼呢?”
“这……这也太……”老翰林把“荒谬”二字咽了回去,“不识字如何能明礼?”
也就是现在与他对话的人是“沈昱”,老翰林对于老友的孙子存在天然的好感。如果现在是其他什么人当着他的面说了这话,老翰林肯定要骂一派胡言!
另外几位老大人,大理寺卿也好,尚书也好,一时间都无法理解颜楚音的话。这是因为他们的思维已经被僵化了。先习字再读书,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一套自然而然的流程。类比一下,颜楚音的话就好像是“为什么春天播了种,一直到秋天才能收获呢,就不能先在春天收获了,然后再去考虑播种的事吗?”
大约只有少时流落到慈孤院、吃过大苦的丞相勉强能追上颜楚音的思路。
再有,老翰林几个作为这个时代的读书人,将“读书”一事看得十分神圣。
但颜楚音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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