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不到我可爱在哪儿?我在原地转着圈子尽量想表现得可爱一点,尽量让自已走近虚构的或潜藏着的本性。人处在大自然里容易寻找并靠近本性。快乐的根源就在于此。
他们按我的发现寻找着螃蟹。一个多小时里,我们的一个小塑料袋就装得满满的了。螃蟹没有我们通常在市场上看到的个儿大。我们将螃蟹拿到一户农家去加工,掌勺的是一个十三岁多的小女孩儿,娃娃脸,眉眼还未完全展开,鼻子眼睛都挤在了一块儿,但看上去也不失谐调,个子瘦长瘦长的,一副机灵活泼的小样儿。她家里的经济其实不错,三层的小楼虽说没有城里气派,但在她们这个地带已经很不错了,还有一个大大的院子,院子里还种着丝瓜、牵牛花和青豆,生活得像田园里的诗画所描写的境地。不过,她家里用的还是很古老的土灶,土灶上架起一口很大的锅,烧的是稻草和树枝。
我们起初有些纳闷儿,问她家里不是有煤气灶么?
小女孩儿说:“看,你们真是‘乡下人’,哪里就晓得土灶做出来的菜味道更地道呢,等会儿你们就会分辩得出来了。”小女孩儿往灶台边儿一站,那洗、涮、炒的动作相当娴熟,俨然一副“家庭煮妇”的架式。她将我们捉到的螃蟹做成了糖醋螃蟹,里面放了辣椒、大蒜、生姜、味精、香醋和料酒,味道简直好得难以置信。我们请小女孩儿同我们一起吃,她倒很乐意,也非常慷慨地从家里的藏柜里翻找出一瓶干红来,我们便一边喝酒一边吃着红烧螃蟹。
“土灶加稻草做出来的螃蟹的味道果真地道。”我们几个赞叹不已。我们说这是我们吃到的最原汁原味、最美味的螃蟹了。这话一点不错,我们从前吃的都是人工喂养出来的,哪能比得上这野生的味道地道?!小女孩儿家的叫做小花的虎皮猫在我们的身边蹿来蹿去,与我们分享这美味的螃蟹。
回来的路上,我们相约明年的这个五月再来这儿看油菜花,再来这小溪流边捉螃蟹。但是,有谁会想到,这是我们第一次来,也是我们的最后一次来。
可见,未来是一个变数,一个最成形的假像。可我们否认它是一个漂亮的谎言,因为我们的确赋予了未来以真诚的、美好的愿望。只不过这愿望最后变成了落叶,化作了尘埃。
周末的早上,我去学校还书给单纯。
我经过学校校门口的传达室时,传达室内专门负责传唤电话、收发报纸信件,并顺带看守校门的李师傅拦住了我,问我这些日子是不是很忙。我说有点。因为这一年过后我就毕业了,我得忙于毕业论文和毕业答辩的课程。理论课程基本结束了,偶尔借到图书馆查找资料为名不来学校。或交友或恋爱,小日子过得还是一如既往的惬意,自在。
传达室的李师傅六十岁左右,人很和霭可亲,书法特棒,爱画画儿,但却独爱画金鱼。除了会金鱼之外,李师傅什么也不会画,什么也不画。画的金鱼可说是栩栩如生,千姿百态,色彩各异……我常看他作画,我也常常当面表示惊叹。我是他唯一的观赏者。
路过传达室时,李师傅正在画金鱼,而且正准备给金鱼画眼睛。早听说画龙时画眼睛是最难的了,我想,画金鱼也是这样子一回事儿。我看见李师傅的样子很认真,他提起毛笔的手悬在半空中,偏着脑袋凝视着桌面上那张没有眼睛的金鱼,思忖,运功,备气,找“点睛”的合适的角度和合适的体位,很投入的样子,像个老练的、训练有素的画家。看到他那样子,我也生出几分兴致来,钻进传达室,小心翼翼地生怕打搅了他作画。但他还是看到了我,垂下手中的毛笔,他戴着的一副老花眼镜由鼻梁上滑到鼻翼处了。他的眼镜背叛了他眼睛,或者说他的眼睛骄傲地背叛了他的眼镜。他从金鱼上抬起那双老眼看着我,看了半天才看出来是我。他说,这几天来一直有电话找我,可是,总没有碰到我的人。
我问他有没有问过是哪里打来的?他说,先开始是没问,到第四回接听的时候问了,是南京来的,而且还是一个女的声音。李师傅心不老,还有点儿幽默感,他补充道:“你可别得意,虽说是女的,这女的听起来至少是你姨呀、你妈呀那辈份儿的。”
我笑呵呵地说:“呵呵,我知道是个老女的。”但我没说这个女的是我妈。
“你小子又想存心蒙我,你没听电话怎么就知道是个‘老——女——的’?”李师傅存心逗我玩儿呢。
我笑呵呵地挠着后脑勺子,并不接他的话。我料定我一接他的话茬儿,准会没完没了。因而,我只是装出一副跟老头子撒撒娇的傻气儿。这副德性,有时候比语言更惹人怜爱。果然,老头子迈上一步,用他那张皱巴巴的、指关节凸出的右手在我脑子上扒拉一下后,开心的笑了。老头子笑得有点诡秘,脸上的皱纹因为笑而挤作一团,让我觉得象是看到了一朵隔了三夜的干枯的红玫瑰,焉不拉叽的,倒也挺惹人喜爱的。面带笑容的人,在什么年纪里都是可爱的。这话一点都不掺假的。
玩笑了一阵后,我心里已经有底了,知道打电话的肯定是我妈。也只能是我妈。虽说我是有一个小姨,可她早在我读初中时就过世了。
我又问道:“电话里有没有说别的?”我不以为然,我妈常打电话给我,老就是些嘘寒问暖的内容。李师傅收拢了刚才的微笑,摇摇头说没有,然后蹙起眉头对我说道:“不过,好像很急,而且声音里带点哭腔哭调。”
我的心顿时咯登一下往下一沉。我想,难道我家里出什么事儿了?会出什么事儿呢?……越往后想越愧疚,这么些日子以来,也许有半年了吧?!我一个电话也没有往家里打过,一封信也没住家里写过。
从传达室李师傅那儿出来,我就直奔公用电话亭给爸妈打电话。电话打到家里,家里没人。才下午三点钟,爸妈肯定还在店里忙生意。于是,我就往店里打,接电话的是一个男孩子,声音有些夹生,混浊,像少年进入成年之间的那种声音。陌生而熟悉,也许就是我们家请来的那个男帮工。他说老板和老板娘不在。我告诉他我是他们老板娘和老板的儿子,请他帮忙转告一下我打过电话了,而且晚上九点钟还要往家里打。
电话那边沉吟了约半分钟,也许是将话筒捂住了。而后只是冷冷的“哦”了一声儿就将电话挂了。
妈妈打电话带着哭腔调儿?什么事儿让她带着哭腔调儿呢?我左思右想,想不通。我了解我妈,能叫我妈伤心难过的事儿的确很多,能叫我妈哭腔哭调的事儿我还真想不起来。连我家从前酱油泡饭的日子,我妈也过得乐呵呵的穷快活。
我家遇到了比酱油泡饭还要倒霉的儿了?想得头都疼了,仍然想不起来,一个人低着头晃荡在街头,最后在一座老旧的天桥的石级上席地而坐,继续望着天空想。想累了,也看看天桥和天桥附近商场的巨幅广告牌。天桥上的那个广告不赖,看后很能调节人的情绪。广告主题是某个性学家新研究发明的、并引起不少人争议的Xing爱床。当然,广告牌上不乏美女与靓男的激|情画面。有不少人伫足仰首观望,尤其是中年男人,看到上面的美女简直湿了眼睛,热了情怀。但看看那广告上标注的万元价目,又着实萎谢了起来,表示不屑。那分明是在说:“人活着就只是一天到晚的在Xing爱床上天天Xing爱?底下那个玩意儿再重要,也仍然还是在底下。它能和长在鼻子下面的那个通往肠胃的洞口相比?”
我在外在一个人闲逛至夜里八点多,回到居室内,还是我一个人。柳迎风去参加一个跟工作有关的聚会还没回来。一回到居室内我就往家里拔打电话。
电话拔通了,是我妈妈接的。我问候过妈妈之后又顺带问了一下爸爸。妈妈把家里的大致情况向我通报了一下,说店里的生意还行,为了进货方便家里还买了小型货车……妈妈在那边喜气洋洋地说着说着,我在电话这边乐呵呵地听着听着。但渐渐地,那边的妈妈的喜气洋洋在一点一点地消弥和淡化。
那边的妈的声音最后变得喑哑起来,沉重起来,语言里仿佛加入了铅的成分,欢乐在唇齿之间沉落,沉落,沉落,像船遇上了灾难,船里面进了水一点一点的往下沉,一直沉到胃底下去了。由胃底下发出来的声音就是哭腔。我想,学校传达室的李师傅听到的大概就是我妈沉入胃底下的声音吧?!
我便紧张起来了,问我妈是不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儿?我妈果然用一副哭腔哭调说,说不上来,因为这事儿还潜藏得很深,一直没露出影儿。一露影儿就是个大事儿……真相就要出来了,真相就在那影儿里,是我的感觉和直觉告诉我的,但我又突然不相信我的感觉或直觉了……也许是我不敢去相信,我在默默等待着我的视觉去检验我的感觉和直觉……可是,科儿,妈的感觉向来都很发验,妈往店里进货全都是凭感觉进货,结果每回进的货都卖得比较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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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电话里开玩笑地笑道,妈,您几时变得这样的含蓄起来、敏感起来了?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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