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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第1页)

会调整不切实际的思维方式,远离当下那种颠覆一切的虚无主义,以及困扰人性的拜金主义,我们会不再满足于逞心意气的批评,会更加看重在思考和探索中形成的建设性意见。不断的学习才能保持我们思考的活力。工作再忙,生活再繁琐,也要保留一块自己的精神园地。

温儒敏:致中文系07届毕业生的一封信(2)

谈到虚无主义和拜金主义,也许还有由此生发游戏人生的庸俗空气,如今在部分青年学生中盛行。当前的学校教育的确存在太多问题,北大也不是那么“干净”的,我们当老师的也有责任。你们都是校园生活的“过来人”,北大这些年来受到许多庸俗的势利的风气侵扰,某些不健康的东西也可能给你们影响。通常都说学校受到社会影响,其实学校也会影响社会,但愿你们走出校园时既能带去北大优良传统的影响,也能清醒地告别那些不良的影响。因为你们就要成为独立的负责任的社会中坚了。

最后,让我代表系里感谢同学们多年来对北大中文系工作的支持。中文系在比较艰难的条件下“守正创新”,能在改革和发展方面有所建树,离不开同学们的参与。希望你们毕业后,能与系里保持密切的联系,如果有需要,系里也会尽力给大家帮助和支持。北大中文系永远是你们的精神家园。

再一次祝福同学们永远乐观上进,拥有健康的身心,成功的事业,美好的人生。

2007年6月24日

温儒敏,北京大学中文系主任,教授、博士生导师,###中文学科指导委员会委员、国家哲学社会科学规划评审委员,主要从事现代文学、文学批评、比较文学及文学教育等方面的研究、教学。主要著作有《新文学的现实主义流变》、《中国现代文学批评史》、《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合著),《文学课堂》、《文学史的视野》等。

钱理群:承担,独立,自由,创造(1)

在北大“我们社”和出版社主持的《民国那些人》座谈会上的讲话

“永远的北大人”的聚会

今天来参加《民国那些人》座谈会,我还带来一本书,是我和严瑞芳老师共同主编的《我的父辈与北京大学》,全都是北大的历史老人——从京师大学堂时代的李端、张百熙、林纾,到五四那一代的蔡元培、陈独秀、李大钊、刘半农、钱玄同,等等——他们的后人所写的回忆文章。我在序言里写道:“本书是‘永远的北大人’的一次聚会,一次难得的历史的聚会。”我觉得,我们今天的座谈会,其实也是一次“永远的北大人”的聚会。《民国这些人》里,就有不少北大人,打开书,你依次见到了:李赋宁,冯友兰,赵元任,叶企孙,丁文江,傅鹰、蒋梦麟,马寅初,傅斯年,王瑶,金岳霖,陈贻,丁西林,杨晦,吴兴华,曹靖华……这一个个都是“北大魂”,通过作者的描述,他们已经穿过时间的隧道,来到了我们中间。而书的作者徐百柯也是一个北大人:他在1996年至2003年,就读于北大中文系。我想,如果没有北大精神的熏陶,浸染,他也写不出这本书。今天到会的同学,又都是北大的在校学生,而我自己,则是北大的退休教授。我们这些北大人聚集在一起,谈这本书,谈民国那些人,谈北大的前辈,在我看来,就是在“寻求真的北大的声音”。

为什么要“寻求”?因为这些“真的北大的声音”我们已经很少听到了,被许许多多的嘈杂的声音淹没了,慢慢地,就被遗忘了。我读这本书,最感惊心动魄的,就是制定清华大学校训的周诒春老校长,在今天的清华几乎是无人知晓了。在座的同学也不妨自问一下:北大校长中,你可能知道蔡元培,马寅初,但你知道自称“北大‘功狗’”的蒋梦麟校长吗?你如果是西语系学生,你知道翻译过但丁、莎士比亚的“天才”诗人吴兴华教授吗?你是中文系的学生,你可能从老师那里知道吴组缃、林庚、王瑶的名字,但你知道老师们为什么如此倾倒于这些老先生吗?记得在“我们社”成立十周年纪念会上,我就向同学们提出过这样的问题:“你认识脚下的北大这块土地吗?”如果你对曾经发生在这里的人和事,对这块土地的精神,传统,认知上是陌生的,在情感、心理上甚至有疏离感,那么,你不过徒有北大的学籍,你不会有“北大人”的感觉,当然就谈不上是“永远的北大人”了。(全场活跃)

想起了十年前的纪念

其实,早在十年前,就有过这样的“寻求北大的真声音”的呼吁和努力。1997年,那正是北大百周年校庆的前一年。学校成立了许多新的学生社团,其中也包括“我们社”:我查了你们的社史,它就成立于1997年5  月1 日,在10月的迎新会上,我也像今天这样有一个发言。先后成立的,还有“时事社”,“百年同行”等等。我这里还保留了一份时事社所办的《时事》杂志1997年11月试刊号,它的编辑部发刊词题目就叫《寻找真北大的声音》——后来,我把它收到自己主编的《走近北大》一书(2000年,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中,却没有引起任何反响,但在我看来,它应该是北大校史的一个重要文献。因为它传达了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北大学生的心声。我读一段给大家听听:“一切的大兴土木似乎在表明北大是欣欣向荣的。可是我感觉不到一点新鲜的气息,只有压抑的感觉,因为三角地上只有培训和招聘广告了,因为民主草坪上只是坐着相互拥抱着的情侣了,因为图书馆里只有一张张透出英语单词和微积分的麻木的脸孔了,理想和责任感已经在我们的头脑中缺席了。我不断地问自己:我是在北大吗?怎么我听不到五四的呐喊,怎么我看不到三角地的指点江山,怎么我看不到热血沸腾的青年,怎么我感受不到心忧天下的责任……失去了精神的北大,正如一个被抽去脊柱的巨人,他的肌肉在不断发达,可他总也立不起来。”(鼓掌)文章最后表示,要“以昂扬的风貌维系北大魂”,“为北大,为中国,撑起一方理想主义的天空,让你听到真北大的声音,让你感受到多少年来鼓舞了一代又一代青年的真北大的精神”。(鼓掌)

钱理群:承担,独立,自由,创造(2)

这也正是面临一百周年校庆,许多北大人都在思考的问题。我在此之前,1996年10月25日,就向全校的新生作过一次题为《周氏兄弟与北大精神》的演讲。演说一开始,我就提醒大家注意:“后年是北大建校一百周年,——现在的一二年级学生能赶上这个盛典,真是诸位一生中最大的幸福。”——顺便说一下,明年,2008年,又是北大一百一十周年校庆,在座的同学能赶上这个节日,也应该是很幸运的。我接着又说:“因此,大家都在考虑:到哪里去寻找北大的传统?记得在北大九十周年校庆时,中文系的王瑶教授(他也是我的导师)当时还健在,他写了一篇文章,其中引用了蒋梦麟校长的一段话:‘一个大学有三派势力,一派是校长,一派是教授,一派是学生……’这就是说,特定历史时空下的校长、教师与学生的活动构成了所谓‘校园文化’,一个学校的传统自然也主要体现在这三类人身上。比如‘五四’新文化运动是以北大教授为主的,‘五四’爱国学生运动是以北大学生为主,而蔡元培校长的‘循思想自由原则,取兼容并包主义’则对师生的活动起到了保护与推动的作用:这三方面的努力就构成了北大的‘五四’传统。如果我们再做具体分析,还可以发现,在这三类人中,学生是流动的,即人们通常说的,是‘飞鸽牌’的(笑);校长呢,按我们国家的体制,是由主管部门指令的,会随着政局的变化而变化;只有教师、教授是‘永久牌’,是相对稳定的,几年、十几年、几十年‘一贯制’(笑)。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又可以说,一个学校的传统主要体现在教师、教授身上,并且主要是由他们一代又一代地传递的”。因此,“同学们想要了解和继承北大传统,我建议大家不妨从本系本专业入手,调查一下,一个世纪以来,有过哪些学术和人格都堪称一流,或者在某一方面有着鲜明特色与贡献的教授,他们出版了什么代表性著作或讲义,还可以通过回忆文章、传记等,进一步了解这些教授的生平,思想,品格,精神风貌……这样,同学们就可以从中触摸、感觉到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北大(本系,本专业)的学术传统,精神传统”。

后来,一部分师生在北大百周年校庆前后,就发起了一个以“重新认识老校长,继承与发扬蔡元培先生开创的北大精神传统”为中心的民间纪念活动,除了自编、自演话剧《蔡元培》外,还举办了一系列的讲座与研讨会,最后出版了《校园风景中的永恒——我心目中的蔡元培》一书(四川人民出版社,2000年出版),在校内外都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在参与者中,更是留下了终身难忘的记忆。

现在,在十年之后,又是北大一百一十周年前一年,读到了这本由当年的在校学生写的《民国那些人》,重现北大老校长、老教授,以及那一代知识分子的身影,我确实有许多的感慨。这又是一个历史时机,让我们通过这本书生动、感性的历史叙述,再一次触摸、感觉那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北大的、以及整个中国知识界的学术传统、精神传统,再一次倾听这些年我们已经很少听到的、被遮蔽了的北大的、中国知识分子的“真声音”,以便于我们更清醒、更真实地面对我们自己和今天北大与中国知识界的现实。——这大概就是在我看来的《民国那些人》这本书出版的意义和价值。

以上算是我的“开场白”。(鼓掌)

为什么“并不遥远”又“相距甚远”?

但今天我们读这本书,却不能不感到一种无奈与沉重。书的封底的一段话,引起了我的强烈共鸣:“曾经有那样一个时代,曾经有那样一批人物。他们那样地想着,那样地活着。他们离我们今天并不遥远,但他们守护、在意、体现的精神、传统、风骨,已与我们相距甚远。读着他们,我们感到恍若隔世;抚摸历史,我们常常浩叹不已。”

我的问题是,为什么“时间上他们其实离我们很近”,而我们又觉得他们“与我们相去甚远”呢?——然而,真的很远吗?我们能不能拉近这样的距离,由“远”而“近”?

钱理群:承担,独立,自由,创造(3)

我们面对的,正是现实生活中的当代北大人和历史上的北大人的关系。讲到这里,我突然想到,假设这些老北大人,今天真的来这里参加聚会,在座的大学生、研究生们,和这些前辈有共同的话题吗?这共同话题又是什么呢?(全场活跃)

这就是今天我要和诸位讨论的问题。

“我们”的问题在哪里?

于是,我注意到书中提到的一位当代大学生的反应,他说:“我们这些自由而无用的灵魂,不会感应那些老先生的。”

这话说得很坦率,也很令人深思。因此,我想把我们的讨论拉扯开去,说一些“题外话”。我想起了去年北大团校举办了一个“生于八十年代”征文比赛。这里说的“生于八十年代”,其实就是“我们”——当代大学生的一个自我描述和命名,也即人们通常所说的“80后”。征文小组请我当首席评委,还要我作总结发言,我也真的认真准备了一个“如何看待80后这一代”的演讲稿。但后来却突然通知我,颁奖大会不举行了,我也不必讲了,弄得我有些莫名其妙。今天就把我原先准备的讲稿的主要内容在这里讲一讲,也算是一个弥补吧。我首先谈到的是《中国统计年鉴》提供的一个数字:从1980年至1989年的十年中,中国约有亿人出生,即使排除中途夭折的,“80后”也有两亿人左右,这确实是一个不可忽视的群体。(全场活跃)而且你们中间的代表,像姚明,刘翔,郎朗,都被世界看作是中国形象的象征了。(笑,鼓掌)“80后”这一代已经如此重要,但对他们的评价却有很大的争议。据《中国青年报》的一个调查,“80前”的各代普遍对这一代人评价不高,而“80后”的自我评价却不错,(笑)这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反差。

怎么看待这种现象呢?我在研究这一百年的历史时有一个发现:这样的前一代人对后代人的指责、批评,以及后代人对这样的批评的不满和反击,在历史上是屡见不鲜的,也可以说是一代传一代的。(全场活跃)比如说,我们刚才也提到的五四那一代的刘半农,就曾经写文章大骂三十年代的青年,说他们不读书,字写得不好,等等。——这和今天一些人对80后的批评也差不多。(笑)我是在三十年代末出生的,大概也属被骂之列。(笑)但,在今天,三十年代、四十年代,以至五十年代出生的,都被说成非常了不起的几代人,因此,有资格来骂后代人了,包括诸位在内。这就是说,“每一代人都被他的上一代所不满,最后还是接了上一代的班,完成了历史赋予他们的使命,以至有资格来批评下一代人”。你们也一样,听说再过几年,大学生就都是“90后”了,那时候,你们这些“80后”大概也要批评他们了吧。(笑)我由此得出一个结论:“为下一代人,尤其是年青人担忧,实在是杞人之忧。每一代人都会有他自己的问题,但既不能看得太重,最终也要靠他们自己来解决问题。一是要相信青年,二是要相信时间:这大概也是我的两个基本信念吧。”(鼓掌)

我在很多场合都谈到了这样的看法,得到许多朋友,包括“80后”的年轻朋友的认同。不过,也有“80后”的同学对我说:你说每代人都会有自己的问题,尽管这些问题要靠我们自己解决,但我们也很想听听你对这一代人存在的问题的看法,至少可以提供我们来思考吧。那么,我就姑妄说之,诸位也就姑妄听之吧。

这一代人是在应试教育下成长起来的,从小就以“考大学,特别是名牌大学”作为自己人生的全部目的;现在如愿以偿,进入了大学,在最初的兴奋过去以后,就突然失去了目标与方向。这背后其实是一个信仰缺失的问题。(全场活跃)这个问题,不仅你们这一代有,我们也有,“上帝死了”,是一个全球性的问题。我们这一代曾经以“革命”为自己的信仰,现在我们却发现“革命”有许多问题,需要反思、反省,也就有一种失落感。不过,我们年纪已经老了,可以按原先的惯性生活;而诸位不行,一切都还没有开始,不能这样糊糊涂涂地过下去,于是,就有了许多苦闷与烦恼。我读过一位大学生的自述:“岁月让我们变得对一切麻木,变得对一切冷漠,变得对一切无所谓,失去了许多作为人的最纯洁的感动”,“我现在对自己的将来却毫无所知,而且不愿意去知道。就这样,让我们年轻的生命消逝在每天每时的平庸里,整天就这样飘来飘去,没有方向,漫无目标……”。或许这里说得有些夸张,但没有信仰,没有目标,什么都不在意,都无所谓,这确实是个大问题,生活中没有了依赖,人就失去了主心骨,脊梁也就挺不起来了。(全场活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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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理群:承担,独立,自由,创造(4)

这一代人的人生道路上,所面临的,就是这样一个“如何建立信仰,确立生活目标与方向”的问题。或许我们正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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