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对接之时,我看到唐晚眼中全都是痛入骨髓的怜惜。
“天石,这件事一定会过去,我们一定能冲破艰难险阻,重新傲立于潮头之上。”她一字一句地说。
“我爷爷……没了,我爷爷没了……”我终于从喉咙里挤出这两句话,每个字都带着血腥味。
“看着我天石,你听我说,爷爷走了不要紧,我今天当着爷爷在天之灵誓,我唐晚此生绝不离开你半步,全心全意辅佐你,天涯海角,永不后悔——”唐晚低叫着。
我还想说什么,她突然踮起脚,嘴唇紧贴在我唇上,用热吻封住了我接下来要说的话。
那个吻很长、很甜、很柔,像一块叠得方方正正、厚厚实实的纱布,包住了我心灵的伤口。
在那一吻里,我和唐晚的心已经毫无间隙、严丝合缝地贴合在了一起。
我抱着她,就像抱着生命中的定海神针,混乱烦躁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们的唇缓缓分开,唐晚两腮上的红晕已经快扩散开来。
“我没事了,你放心。”我抚摸胸口,那里不再气血翻滚,喉头那一口血也慢慢地顺行归位。
“那就最好了,我知道你一定能撑住。”唐晚转身,捂着脸冷静了几秒钟,再回过头来,脸色已经恢复正常。
工作人员用铁簸箕将骨灰扫下来,头骨和身体骨骼各占一个簸箕。
“知了——知了——知了——”一阵蝉鸣声突然响彻了这间充满死亡气息的大厅。
我一惊,五脏六腑突然急搅动起来,那声音竟然像是从我腹中传出来的。
“什么声音?”那个工作人员纳闷地嘀咕着,“好像是知了在叫,这里怎么可能有知了叫?何况也不是知了出土的时候啊?”
我向肚脐位置一摸,立刻觉得腹部正在不停地震动。
众所周知,知了是靠腹部的生器震动来产生噪音,一旦将它腹部紧紧捏住,则声息全无。
我明知道那声音不可能从我腹中出,但还是觉得,肚脐眼之内,有股莫名的力量正在向外涌动。
唐晚真是机警,伏地细听,随即向那担架车下面一指:“在那里了!它就在那里!”
我和那个工作人员同时弯腰,果然看见一只寸许长的知了倒贴在担架车下面。这应该算是一只刚刚孵化出来的知了,身体和翅膀都没有变黑,仍旧是稚嫩的淡青色。
“怎么可能——不可能有知了、知了在、在那里,好几百度、好几百度的高温……”工作人员急得结巴起来。
的确,担架车刚刚从焚化炉中退出来,与耐火陶瓷一起经受了烈火狂烧。别说是一只真知了,就算是一只铁铸的知了,也早熔化为铁水了。
“是啊,怎么可能有知了在那里呢?”唐晚回头,皱着眉看我,嘴唇噏动,无声地说了四个字。
我看得出,她说的是“血胆蛊婆”的名字。
在老宅,我误杀了血胆蛊婆豢养的“鬼脸雕蝉”,当时就感觉有些不对劲。现在每次想起来,都觉得自己行事太过莽撞了。
这只烈火中永生的怪蝉只能是属于血胆蛊婆的,唯有她才能造出这种神出鬼没、匪夷所思的蛊虫来。
工作人员拿起旁边的吸尘器,刚要指向那只知了,就被唐晚制止。
“不要管他了,你去忙吧。”唐晚吩咐。
工作人员想说什么,唐晚已经板起了脸:“你没有尽到照顾好老人遗体的责任,老人胸口衣服被划的事我已经拍了多张清晰的照片。如果你不想多事,应该知道怎么做。”
“好吧,好吧。”工作人员立刻软了下来,丢下吸尘器,由侧面小门逃开。
“你有没有觉得,知了的主人就在左近?俗语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呢,我们当着主人的面,怎么好意思欺负一只小小的知了?”唐晚嘴里说的话虽然轻巧,一直起腰来,便拉着我后退五步,靠墙蹲伏。
“血胆蛊婆一定也来了——对了,她自称是楚王麾下的人,难道齐眉布下的‘杀楚’计划对付的就是楚王?”我记起了老宅内生的那一幕,对血胆蛊婆的手段甚是忌惮。
其实也不仅仅是我,所有江湖人物见到苗疆来的蛊术高手都会绕着走,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招惹他们。
“我们姑且不管这知了是哪里来的,先由着它去。如果齐眉要对付的是血胆蛊婆,那我们就暂且作壁上观,等他们分了胜负再出头。”唐晚的选择相当明智,跟我想到一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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