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脸上越发挂不住,他好歹是管铺子的人,而且胡管事被广陵府拿了去之后,还曾试图力保过。
但是傅阳却没有追究他的责任,只叫了秦管事先暂时代了各间铺子总管的责任,其他铺子上的小差小错,也都叫各间铺子的管事与掌柜自己去纠正,他这头便不再追究了。往后再说起各间铺子重开的事情的时候,傅阳出人意料地问:“戴三叔,你可愿意屈尊去就一下埂子街的铺子?”
戴存栋听了,先是极不高兴,他总想着自己原是所有铺子的大总管,眼下只管一间铺子,这算什么。可是想想,眼下傅阳连铺子总管的活计都已经分了给老秦,老秦原是众人之间资格最老的一位,而自己再袖手不敢,怕是连自己每月拿的这份养家糊口的管事银子都拿不到了。当下戴存栋只好勉强应了,忍了忍,看在银子的份儿上,面子上的这点损失恐怕也没多大事儿。
渐渐地,从东关街的老店开始,“戴凤春”铺子开始重开。自从钞关那些假冒的店面被广陵府查封之后,广陵城中人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戴凤春”的铺面开张了。而这次一开就是东关老店,大伙儿都信这是货真价实。铺子中的香粉少,掌柜直言作坊忙着制贡粉,只在一个月之内便会慢慢上香粉货。主顾们闻说,非但不恼,反而有些“与有荣焉”的感觉,反而将戴家其他的货品都抢了去。
铺子开了之后,戴家手上的头寸开始渐渐多了起来,算了算,所赚的银两负担铺子掌柜伙计们的工钱不再是问题。而作坊那头,是赚是亏,就要看上缴贡物的结果了。
然而这一日,黄以安亲自过来寻傅阳,满头是汗但是神色肃然,见了傅阳,劈头盖脸就问道:“你家香粉能制、头油能制,香件能制么?”
三百七十三章 成全(下)
傅阳见黄以安问得急,连忙道:“你且歇一刻,慢慢地说,究竟怎么了!”
黄以安自己也觉得口渴难耐,便点头应了。傅阳赶紧招呼人端了茶过来,黄以安一饮而尽,又不顾形象地直接用袖子在脸上一抹,拉上傅阳,便寻了个无人处,这才停下来对傅阳说:“薛家倒了!”
“薛家?”傅阳闻言吓了一跳,“哪个薛家?”
黄以安着急,“我都已经说了是香件了,你怎么还问是哪个薛家?”
傅阳这时再无疑问,晓得是“薛天赐”出事。难怪最近已是很久不曾见到薛定贵了,傅阳早先还怕他来给戴家的铺子作坊捣乱,难得这几个月薛家那头丝毫没有动静,原来竟是出事了!
黄以安见他明白过来,跟着现出一脸的惊愕,便点了点头,说:“是的,但是上头摁着薛家的事情绝不能现下就传扬开来,因此薛家的作坊什么的,都不能停,甚至过一阵子上贡的贡品,就算不能真正如薛家当日中选的货品一样,也都要似模似样地呈上去。广陵府尹问起我,我就先说了你的名字,你晓得,广陵府不也曾旌奖过你家么,所以杜大人说起来也是知道的……”
傅阳这下更是大吃一惊,一手抓住了黄以安的胳臂,问:“你向杜大人荐了我,荐了我去管薛家的作坊,还有薛家的这一批贡物?”
黄以安不解,点点头,道:“傅老弟,我是知道你的,这节骨眼儿上,你若说你不行,难道我还去寻你那位妻族老爷子去?再说若是事成,杜大人待了结了薛家的事情,自然能将薛家充公的产业交予你家。算是酬劳你家——”
他反过手拉住傅阳的胳膊,说:“这时天赐的好机会,不过我看,广陵城里。也就只有你有这能耐与资历……”
傅阳苦笑道:“黄五爷这么相信我!”
黄以安拍拍傅阳,道:“不相信你,还相信谁。从小七那头算起来,咱们也好歹是亲戚!对了,你妹妹的婚事,眼看日子也近了,准备得怎么样了?”纪家那头已经给黄以安下了喜帖,所以黄以安晓得纪傅两人的大喜日子。
“就是为难在这儿,上缴贡物的日子,与我妹妹成亲的日子。只差了一日,所以我这做哥哥的,正担心着,眼下妹妹的事情都是母亲一人在张罗,我都不曾尽到做哥哥的义务……”
“这有啥为难的。那日你上缴了贡物,第二日早起便背新娘子上花轿,岂不正好……”黄以安面上挂着笑说着,然而心里却想着傅春儿却终归还是嫁了表弟,有点发酸,但也只能继续打着精神劝着傅阳。傅阳为难了不少时候,最后说:“这样。黄五爷,我先随你去,摸摸薛家的情况,但是具体行不行,还得视薛家的情况来看。届时您还得允我与家人商量一下。”
黄以安心里道,也只能这样了。面儿上却说:“小老弟,你商量的时候,可千万别把实情说出去,薛家犯的事情,比你能想象得到的。还要严重得很多。”
傅阳笑着问:“能严重成啥样?比川中的盐引案还严重?”一句话戳中黄以安的软肋,登时便让黄以安哑了,无奈之下,只得硬拖了傅阳,往薛家那边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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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傅阳心中存了事儿,卧榻之际,便辗转反侧,久久不得入眠。正巧这日戴悦见戴老爷子渐渐无事了,便嘱咐戴家下人好好照料戴老爷子,自己转回家来,看看杨氏与傅春儿这头有没有什么可帮的。她心里也存了事儿,傅阳的动静自然听得一清二楚,便转过身来,在丈夫耳边轻声问:“怎么了?”
傅阳难得听见妻子温言问起自己的心事,一时激动,扭过身来,将戴悦紧紧地搂在怀中,轻轻地对她说:“有件事情,决断不下,好生纠结难过!”
戴悦在傅阳怀中撑起身子,颇为认真地看着傅阳的双眼,说:“妾身愿意为夫君排忧解难,只不晓得夫君可愿意将心事告知妾身一二。”她以为大约是傅阳在犹豫着戴家的事情,便只想告诉傅阳,不管夫君作何决定,她嫁鸡随鸡,总是随着便是。
却不防,傅阳却隐去了薛家的真实姓名,将薛定贵所讲过的那个故事,也就是薛定贵自陈幼年时为戴家主母所救,因闻见恩人袖中那神奇的味道,才下决心开创的一爿主打香料香件的家业,这么一个故事。而眼下,这爿生意,却因为薛定贵犯事,眼看就要被官府查封充公了。
“我最初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也觉得说话人说来言不由衷,或只是在矫情而已,但是后来,我仔细看了看那家出的香件,再回想我当日对那人的断言,我只觉得,若是那人全然没有感怀之心,或是不曾深深地执迷于制香调香,也不可能真地制出这样品质的香件来……因此,可惜了。”
傅阳真正去了薛家作坊,与作坊的管事稍稍聊了几句,心中便油然有感,薛定贵,并不是一个商人,或说是一个奸商,那样简单。他或许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与不足为外人道的心思——这等心思在香件香料的制作上,便显得事无巨细,精益求精。白日里他在薛家作坊里,见到了薛定贵亲自安排的诸事,尽皆叹服。
而那管事也不晓得为何自己的东家突然消失,而广陵府出面,安排傅阳来看。他一时惶惑之际,只傅阳问什么他便答什么。然而傅阳听说了不少安排都是薛定贵亲自拟的,傅阳在感佩精妙之际,便也愈发地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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