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无法消灭,便该将病灶从肌体上移除。所以我当日见到自己的双膝残成这副样子。我便不想叫我家老祖知道——我大伯,在这些事情上,是会听我家老祖的。”说到这里,纪燮又是一番苦笑,傅春儿心中。更明白了一些,不禁生出几分后悔,不该逼他这样紧张地将消息告诉家里的。
“你莫要为难,我已经想过了,哪怕我日后真的失却了双腿,能换来你我二人厮守,这对我来说。也是乐见的事情。只是,苦了你了!”纪燮卧在榻上,转头望向傅春儿,轻声地将这话说出来。这与傅春儿的判断相符。她是纪燮已然认定的未婚妻人选,因此纪家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会询问自己的意见。看看她对纪燮这样的病情,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
所以纪家大爷才会说,这件事情,非关医术。
然而傅春儿的意见实际上却难以左右纪家老祖的决定。她若真的提出来反对纪家老祖的决断,纪家可以以此为由。不再默许她与纪小七的将来,理由对内,自然是因为傅春儿嫌弃了纪小七的腿伤,对外则可以冠冕堂皇得很,只要说纪燮身有残疾,难配淑女,此后再为纪燮另寻一门亲事便是。反正纪家的家世、和纪燮的才学都摆在这儿,纪家将来为纪燮说一家过得去的人家,也是不难做到的。
所以纪燮缓缓道来,“换来你我二人厮守”便是这个意思,这也是纪燮为了两人的将来,所愿做出的最大牺牲。
傅春儿紧了紧纪燮的手,低声斥道:“不要胡思乱想,会有办法的。”
她坐在纪燮榻前,仔细想了想,这才出门。
刚刚纪家几人又已经商议了一轮,周大夫不晓得是不是与纪家老祖争论过,两人都是脸涨得通红。纪家大爷还在低声地劝纪家二爷,说什么“事不宜迟”,“再往后拖,只怕更加不好”。黄氏依然用帕子捂着脸,似乎依然在低声啜泣着。
众人见她出来,反而是纪家二爷先发了话,问:“怎么样,小七还好吧!”
在所有人之中,纪家二爷开腔最少,听上去,却是一位慈父。
傅春儿点了点头,道:“诸位不是想听我的意见么?”
她说话的时候小脸绷得紧紧的,似乎微有些怒意,一时这种态度震惊了所有人,纪家老祖探究地望着她,而周大夫则将脸别了过去,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刚刚我听大爷的意思,大家商议小七爷是不是该截肢,是因为小七爷膝头上的肿毒无法拔出,是也不是?”
纪家大爷一凛,似乎领会了什么意思,点头道:“是——”
“那么,我想问问,对于拔除肿毒这件事情,大家都商量透了没有?所有的方法都试过了吗?内服外敷,甚至民间偏方,是不是都已经一一证实无效了?”这番话她带着一股气说出来,说得又急又快,众人面上都颇为吃惊,没想到傅春儿竟然就抓住了纪家老祖所给的诊疗方法根子上的一个漏洞。
“小女子孤陋寡闻,原不该对各位对小七爷的诊断随意置喙的,只是,此前纪大爷所问,是不是应该截断肢体,这个问题,是不是问得太早了一些?”
三百二十八章 安置
傅春儿对纪家几位的指摘,其实完全没有医学上的道理,只是纯逻辑上的。就好像后世的人讨论b事件讨论得热闹,但是傅春儿冲进去就问,b是基于a才有的结论,你们a讨论出结果了么?
院中几人,被她这番咄咄逼人的问话甩出来,都有些吃惊。然而纪家大爷一早就说了,这个意见或是决断,本来无关岐黄之术,允许傅春儿任意发表意见。因此傅春儿此刻即便胡说八道一通,纪家大爷也没法说她什么。
“这,这也并不尽然,”纪家大爷觉得面上有些挂不住,张口就要为傅春儿解释,“小七的腿伤,已经试过了很多种药物,虽然大多以内服为主,外敷,外敷嗯,大约也不是没试过……”他说着便转头望向周大夫。后者面上则露了点委屈出来。
刚刚在傅春儿出来之前,确实纪家老祖与周大夫曾经为纪小七的伤情,争执了一会儿。其实是因为这两人对纪燮的腿伤判断不同,理念也不同的缘故。纪家老祖认为,纪燮膝头上的是毒,要么想办法拔除,拔除不得,就只能将肢体去掉,免得毒发,侵害肌体;然而周大夫则认为,纪燮膝头固然是毒,然而根本的原因则是因为这毒阻碍了血脉的流通——如果血脉能流通了,这毒被带入到肌体的各处,就会像是被稀释了一样,对人体没有大碍,或是自然便能被身体排出。
他刚刚说到这里,却突然被纪家老祖打断了。“莫要再说了,再说之下,老朽愧矣!”纪家老祖大声地说,傅春儿觉得自己的耳膜都被震得嗡嗡作响。
纪家老祖却来到傅春儿身前,突然作势就是一躬,将傅春儿唬了个不住,连忙侧身让开,惊道:“老祖!”
“小姑娘是老朽的一言师啊!”纪家老祖这么说。让傅春儿凭空便红了脸,连忙道:“这哪里敢当——”
“没啥不敢的,就是的。老朽这便回去查尽医书和前人手札,一定要将去除肿毒的法子找出来。必然穷尽手段,才能干休的。另外,小姑娘提醒老朽了,除了吃药针灸以外,应该还有别的法子。嗯,老大,你吩咐人去别院开冰窖取冰,让人每日给小七这头送过来。每日早中晚三个时辰,冷热交替地敷,可以镇痛。也可以拔毒。还有什么法子?”纪家老祖一边想一边说,眼中放出光来,仿佛真的是多了一个新的思路一般。
傅春儿也没有想到老爷子会是这么个态度,像纪家老祖这样行医多年的神医,往往一言九鼎。说是如何,就是如何,没有人会像纪家老祖这样,转眼就承认自己还考虑得不周全,要再回去查医术和前人手札。傅春儿却知道纪家老祖定是回去查一些平日极少人用到的偏方秘方之类,再回头对症为纪小七开方。她心中不禁有些钦佩起纪家老祖来,觉得这老爷子能始终保持一份开放的心态。大约是他的医术在数十年之间,还能够一进再进的原因。
只不过,她对纪家几位刚才还口口声声地说纪燮需要截肢这事儿很是不满,非常不满,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白了一眼纪家老祖。却见老祖面上露出微笑。正看着自己。她晓得自己面上一片怨怼,尽被老祖看了去了,登时有些不好意思,垂下头去,这才觉得老祖的笑容。似乎颇有深意。
她想了想,对纪家老祖道:“周大夫曾经说过,小七爷的症状除看起来,颇像是风湿,然而老祖又说是肿毒。小女子这便不懂了。但是曾经听说有养蜂人家一辈子不得风湿的,后来也有人发现用蜂毒可以治病,或者以锋针刺穴位,也可以拔毒。小女子听的这个传说,不晓得对小七爷的伤情,有没有帮助。”
她的听说,自然是来自她前世的记忆了,她印象中,有一位远房的叔叔,也是因为冬天跳下河去挖河泥,才得的老寒腿,痛了多少年,吃了多少药,最后还是用蜂针治好的。只是听说这蜂针用起来也很危险,若是用过了量,一样可以要人命的。
“蜂针?”纪家老祖捻着须道,“老朽也听说过,只是看来今天要好好查上一查,再不做功课,老朽再也无颜见人了。”
纪燮在屋里,这番说话,他自然也听得清楚。他一人卧在榻上,面上终于微微露出笑容来——看来,这一关,算是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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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纪家老祖带着纪家大爷匆匆地去了,约好了明日会再为纪燮诊脉。然而纪家二爷与黄氏在这头,却招呼下面人道:“来人,帮小七爷收拾衣物与铺盖,再叫大车来。夫人,莫要担心了,一会儿我们便带小七回家。”纪家二爷温柔款款地对黄氏夫人说话。
傅春儿似乎开始明白为什么黄夫人一直是这么一副性子。
然而她刚刚阻得住纪家老祖对纪燮腿伤动刀,眼下却阻不了纪家人带纪小七一起回家,全家团聚。
她这时候只能是一位看客。
余嬷嬷听了“回家”这话,便开始指挥手底下的人去纪燮卧房里,厅堂里搬物事。一边还阴阳怪气地说:“小心着点,看清楚了,只要将小七爷随身的东西就好,其他阿猫阿狗的东西,都不用理会。”
傅春儿皱皱眉,没有说话。纪家二爷与黄夫人两个,似乎没有听见余嬷嬷那句话似的,无动于衷。只有周大夫有点不忿,挪过来靠近傅春儿,低声道:“瞧这话说的,这也是他纪家的产业啊,哪里便是阿猫阿狗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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