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夏炎是在陆周瑜床上醒过来的。
睡眼朦胧的几秒钟里,他记起临睡前是在这张床上看电影,后来太困就睡着了,还说电影结束就回自己床上去。
勉强睁开眼,另一张床有整理过的痕迹,但不见人。
已经听不到窗外的雨声,稀薄的阳光透过窗帘洇进室内,不是晴天,但雨停了。
没多久,卫生间的门从里面被推开,夏炎眯着眼,看陆周瑜已经换过昨天洗好的裤子,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向外看了看,说:“雨停了。”
“你怎么知道我醒了?”夏炎抱着被子起身,靠坐在床头,嗓音还未完全打开,闷闷的。
“你睡着的时候眼皮不会动。”陆周瑜把窗帘放开,走到另一张床上坐下,问他:“还睡吗?”
“几点了?”
“快九点。”
“九点?”夏炎掀开被子,昨晚看电影的时候同样是九点多,“我也太能睡了。”
随手叠好被子,拍了两下,他和陆周瑜面对面坐在床边,目光从他眼下扫过,“倒是你,好像睡得一直很少。”
“还好,”陆周瑜坦荡地跟他对视,脸上看不出缺觉的憔态,“我一天睡六小时就够了。”
“怪不得,从来没见过你睡着的样子。”无论是十年前他们同住一间宿舍,还是到现在,他一睁开眼,总是见不到人。
“见我睡着干什么?”
“不知道,”夏炎眨眨眼,想到什么似的笑起来,“吻醒你?电影里不都是这么演吗。”
说完,陆周瑜看着他没说话。
有些窘迫地移开目光,夏炎刚要起身,两只膝盖被一双手分别握住,迫使他坐回原地,“怎么了?”
“我一般六点就醒了,”陆周瑜撑在他膝盖上,向前凑近,笑着问:“你六点前能起得来吗?”
眼神碰在一起,停滞片刻,夏炎被蛊惑般点点头,说:“能,没问题。”
膝盖上的手紧了紧,又松开,陆周瑜抬手,用拇指和食指捏了一下夏炎的脸,“去洗漱吧,十点半有一班船可以返程。”
“哦,好。”夏炎起身,往卫生间走,路过玄关时,陆周瑜在身后叫住他,说“裤子干了。”
夏炎把挂在衣架上的运动裤扯下来,走进卫生间关上门。
昨晚用过的一次性洗漱用具已经换成新的,洗漱完,夏炎拿起裤子,不自觉地凑近闻了闻,很淡的皂香味。
中学之后就没人再给他洗过衣服,后来独居,洗衣液都是顺手买的,超市里花里胡哨的各种香型。这样朴素的皂香,让他想到小时候和姥姥一起住的日子,他的衣服总是干净的,被阳光晒过的,暖融融的。
吃过客栈的早饭,退房时,张姐再度热情地招待他们,送上一兜海岛特产,并为天气不好感到遗憾,“这么快就要走啊,都没来得及好好逛一逛,台风天就是这样忽晴忽雨的。”
“没关系,”夏炎说,“玩得很开心。”他几乎忘记他们一开始只是为工作来勘景,又指指陆周瑜补充道:“他工作也很顺利。”
“嗯。”陆周瑜接过身份证,却将押金退回,“之后我还会经常过来,这间房可以长租吗?”
“可以可以,”张姐在电脑上操控几下,说“接下来一个月都给你预留着”,还说“下次来一定要好好转转,我们岛上的风景很不错”。
她不清楚陆周瑜的具体工作,哪怕问过,也仍是云里雾里,“装置艺术”对寻常人来说太过抽象和遥远,夏炎倒是简言意骇地跟她说过:“他就是要在岛上做一个好看的大家伙,到时候会有很多人来参观。”
张姐因此确信他们是为自家所在的岛谋取福利,坚持不再收房费,“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住。”
“姐姐,这可不行。”夏炎摆手,作势要把特产一齐放下。
两人推拉之间,陆周瑜去扫前台的二维码,直到收款金额的提示音响起,通过店里的音响传出来,是一整个月的房费,张姐才意识到自己被套路了。
“哎呀,”她指指这个又指指那个,“你们两个。”
时间尚早,婉拒张姐送他们去码头的提议,两人沿着小岛步行过去。
大约是习惯了缓慢的生活节奏,雨过之后,小岛沿街的店铺大都还在歇业状态,路上不见多少行人。
出客栈右转,是一条上坡路,路上铺满一层被雨震掉的枝叶,也有整朵被打落的花,路过花朵时,夏炎就抬脚跨过去。
一条路走到一半,气息开始急促起来,张姐给的特产里有水果,沉甸甸的,塑料袋提手勒的手指供血不畅,夏炎想换只手提时,陆周瑜顺势从他手上接过袋子。
正想拒绝,僵硬的指头被陆周瑜另一只手握住,拇指在指根揉了揉,他便不再坚持,任凭这样仿似牵手的动作,偶尔晃晃胳膊。
拐过弯,已经能看到码头,有几艘船在海上飘摇,船帆猎猎捕风。夏炎想无限延长这段路,脚步不自觉地放慢,又走出一段,陆周瑜拍拍他的肩膀,问:“还有晕船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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