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沉妙瑜”的姓名,严佑之前觉得可以等,感情还没有那么浓烈,可以等她心甘情愿。
但当他亲口听到她说喜欢自己的时候,他等不了了,什么克己复礼都见鬼去吧,他现在就是要迫切地,渴求般地,去了解她的一切。
狐狸嘛,言而无信,总归是狡猾的——何况还是只老狐狸。
游席知很奇怪为什么严佑对自家的小徒弟这么上心,突然一个想法涌上心头,令他一阵恶寒,“我说你啊——该不会是在我生动形象活灵活现又身临其境的描述中,喜欢上了我的小徒弟?咦——变态……唉,都怪我那华丽动人的语言……不对,你都娶了妻了还天天朝叁暮四的?看不出来啊——你居然是这种人!”
严佑失笑,又道,“嗯。不可以吗?”
“我强烈鄙视你这种行为——”游席知半开玩笑地瞪了他一眼,“好啊你,开始学会拿我消遣了。”
这个笨蛋师父显然是把这当成了玩笑话。
“讲讲呗。”严佑给他倒上一碗酒,“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何况,你马上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离开”这个词让游席知很心动,“好吧好吧,反正后半辈子也不会和你见面了,讲讲又何妨。反正我也只会说这些,不是吗?”
游席知记得,当年和姜莲带着那两个孩子一起搬到了一个小村落中。他第一次见到邻居家的小孩——姜落,正坐在鸡圈里。
看脸像是十岁,身体又瘦得像六七岁似的,浑身脏兮兮地不成样子,呆滞的眼神带着些微好奇。
她和游席知对视后很快就低下了头,避开他们的视线,往鸡圈里面挪了挪——似乎是怕自己的这个样子吓到他们。
贺兰梓瞧了她一眼,微微皱眉,她只是纯粹地讨厌脏乱差;迟央淮则是默不作声地,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贺兰梓身后,垂着头只盯着她的鞋后跟。
四人没有多说什么,开始收拾屋子,其实也没有什么值得特意做的,本身就穷得叮当响,包里也没什么东西。
第二次见过姜落的时候是晚上,一根木柴正摔在她身上,她被砰的一声丢出门外——那女孩不哭不闹,抱着木柴进了另一边的柴房,一连串的动作像是习以为常,然后就会有一个男孩鬼鬼祟祟地跟过去从柴房的窗户处丢进去什么东西,再折返。
后来见到她挨打的次数多了,也就只有刚碰上的时候能管一下。想跟那女孩打招呼说说话,也都是隔了半个月她才肯作出回应,和他们“交流”——仅限于点头和摇头。
虽然话说得不多,但存在感不低。她会在路过他们的院子时,帮他们的菜园浇水,角落也会出现一小捆收拾妥当的木柴,但偶尔要是被抓个正着就会嗖的一下跑没影儿。
姜落不爱说话,但她的弟弟赵驰很活泼,小聪明多得是,跟他们叽里呱啦说个没完,姓什么叫什么,平时又怎么样——聊了几次天就全知道了。
直到那个接近天亮的风雪夜。
男孩头一次哭着跑进他们的家,求求他们救救自己的姐姐。
再后来,他们就养了这个女孩。
刚开始那段时间,任凭他们如何动作姜落什么都不肯做,本来就不爱说话的人更加自闭,只是安安静静缩在角落里,双眼无神。
她对爱意抱有警惕,最渴望的是堕落,放任自己的思想,糟蹋自己的灵魂,总是希望越惨越好,这样她就不用为自己的逃避进行装饰打扮了。
——你看啊,都是他们的错,我这样是情有可原的。
——所以,求求你们,别管我了。
然后,春天来了。
许是阳光照射的时候有些温暖,竟让她舍得离开自己的角落,走出了房间。姜莲和游席知跟了上去,安静地等待着她的下一步举动。
接着,她笑了。
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是在微笑,是对所遇事物感到满意的微笑。
她说,“如果在春天死去,会不会暖和一点?”
没等两人回答,她又自顾自地接上话,似乎是在肯定自己的答案,“好巧,我的生辰也在春天,应该会更暖和一点吧。”
生辰日对小孩子的意义向来不一般。
游席知给气乐了,“暖不暖和我不知道,尸体肯定臭得发慌。”
姜落垂下头,有些失望,提出了一个难以启齿的请求,“那……能不能,在我的尸体旁边,放几朵香香的花……”
姜莲站在姜落面前,柔声问道:“那你喜欢什么花?”
“香香的就可以了……”姜落小声地回答,生怕再次惹恼面前的人。
“你觉得桂花香吗?”姜莲指向一旁的桂花树。
姜落点头。
“但是那棵桂花树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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