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佳说,脱离危险了。
那你回来么?
戴佳犹豫了一下,说,我想多陪陪外婆。
小白噢了一声,附和道,应该的,应该的。
偶尔荣小白会去探望一下努努,从外面给她带点甜食,再帮她敷药换纱布。新长出来的嫩皮与纱布粘在一起,每次撕开时努努都疼得眼泪汪汪的,又不敢作声。小白料理好了之后都会伸手哈她脚底痒痒,努努又破涕为笑,抓起搁在旁边的半盒冰激凌继续吃。他问道,你什么时候放暑假?
努努侧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说,你呢?
我又不上学了,哪有什么假……
我暑假不想回去。
为什么?
上语言辅导班呀。
这个暑假结束后努努出国的程序也差不多完成了,届时两人天各一方,不相往来。等她学业结束,即使念在祖国母亲哺育她成长的份上回国生活,荣小白也已经年近三十,说不定早已结婚生子。这样一想,他觉得人生真是无奈,短短几十年有效期,要邂逅很多人,也要离开很多人,像一根稻草似的顺着河流往下漂,最后沉到水底。
这天下午荣小白搭乘老王的车回去,他无意中看见那家盏食天饭店,突发奇想地要请老王进去喝酒。老王当然不推辞,权当是老板赏脸,高高兴兴地跟着进去了。荣小白一进门就撞见风华绝代的大侄子,他呵呵地笑着,拍了拍大侄子的胳膊,说,你胖了。那语气仿佛一个慈祥的家长打量多年不见的远房后生,看似友善,实则居高临下。
大侄子在这个人来人往的饭店混了几个月,好歹也听得出这层味道,却又不好说什么,因为他看见荣小白身后跟着一个面容不善的汉子,《水浒传》里管这叫做铁塔金刚。他揣度着荣小白是不是在哪里发了财雇了手下,或者在哪里入草为寇,再或者当了城管头子,这三种情况都不是他能对付的,于是腆下脸皮陪着笑。他说,荣经理是来吃饭的吗?
荣小白又是淡笑,反问道,难道专程来借厕所的?没有等大侄子反应过来,他已经招呼老王在靠窗的一张桌子边坐了下来,翻看那本散发着红烧肉气味的点菜谱,点了几道小菜和两瓶啤酒。大侄子下去之后,荣小白开始环顾四周,发现店里的客人寥寥无几,大概也是受暑假的影响;墙上廉价却精美的画框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种汤菜的价目表;两三个女服务生像是从大街上拣来的,红扑扑的脸蛋,一笑起来就攻城掠地的;地面上散落着烟头和餐巾纸,生怕别人不知道这里经常有人来吃饭似的。总而言之,当初精致的盏食天已经完全沦为路边一个小吃店,早晨煮面条蒸包子,晚上摆两桌露天大排档的那种小吃店。
此时一个服务生过来倒茶,荣小白下意识地望了一眼,发现这居然是他当初的一个嫡系。那服务生也吓了一跳,而后一脸激动,仿佛荣小白是代表党和政府前来慰问他似的。荣小白出于卑劣的虚荣心理,询问盏食天现在的经营情况。
对方环顾一周,看大侄子不在场才小声地说,这里一天比一天差劲,每天的营业额只有以前的五分之一,再加上老板老家来的那些人都死命捞钱,连洗菜的老太太都把店里的酒瓶子偷偷卖了赚外快,有时候把瓶起子藏起来,向老板要钱重新买,等拿到钱了又把旧的起子拿出来。
荣小白没有想到会探听到这么离奇的内幕,疑惑地问道,老板难道不闻不问么?
老板懂个屁,只知道店里业绩差,哪知道那么多人在他身上放血喝,前段时间还喊着要转让这家饭店呢,压根没有人愿意接这烂摊子。他说到这里,转脸看见大侄子从厨房出来,赶紧停住话题,装出刚给老王倒完茶的样子,朝另一个方向走了。老王问道,你以前也在这里做过事?
荣小白点了点头,说,以前名义是这里的大堂经理,实际都是我管……
老王笑道,你才二十多岁,做过这么多事情,闯劲十足嘛。
小白无奈地说,谁愿意没事换工作,刚才那服务员是给我面子,说得好听了点,其实我哪是什么跳槽,是被人从这里排挤出去。
大约二十分钟后,他们点的菜才陆续传了上来,其中一只盘子的边缘赫然留着传菜员的指痕。荣小白权当没有看见,擦一下筷子,与老王开吃起来。至于饭菜的口味质量,他也不愿再作评价,只能说饭菜廉价得很合理。平时荣小白几乎滴酒不沾,今天却与老王各搞了一瓶,因为那服务生的话正合他的期待,他的心情无比愉悦。
酒足饭饱之后他们结账离开,大侄子目送着气焰嚣张的荣小白,那种幽怨之情溢于言表,他实在是搞不懂荣小白是真的在哪个地方飞黄腾达了,还是唱了一出空城计,总之弄得他内心惶惶的。荣小白却没有再上车,而是在盏食天门口与老王告别,他想一路走回去,反正不是很远。
这段时间他似乎迷上这种状态——独自在路上走着,一边按着规律踩地面砖,一边胡思乱想。刚才服务生说盏食天老板准备将饭店转让,荣小白忍不住有些心动,如果他能盘下盏食天,无疑将获得一株比宁通快递网络更为稳定的摇钱树。他对盏食天的经营成本与潜在收益了如指掌,对那个蠢老板的性情及智商更是知根知底,再配合目前盏食天在这个淡季中的风雨飘摇,盘下这家店的难度会相当的小。他回头望那片灯火,心中涌起一阵激动的情绪,他暗暗地告诉自己,我要占了它,占了它!
第八十章 世界永恒定律
荣小白约盏食天的老板出来吃饭,明确表示接手盏食天的意愿,他说得十分委婉,将盏食天的即将倒闭粉饰成一次明智的战略放弃。老板自然显得相当亢奋,涂了鸡血似的,生怕别人一眼看不出他的内涵似的。小白趁胜追击,溜须拍马道,如果我有幸能接手盏食天,虽然不能像您那样弄得红红火火,但起码也能混一口饭吃。
通常一个人蠢是蠢在性情上,而不是智商上,比如老板就是一个典型。他管不住自己的性情,但是在具体利益上寸土不让,他冷静下来,开始怀疑转让盏食天的必要性。他猜想盏食天还是存在潜力的,只是暂时没有发掘出来,否则荣小白不会轻易接手。他只是敷衍地笑,全然不作任何表示。
荣小白又说,以前盏食天只是试营业,现在正式的租赁期就要到了,少说也要四万续租费用,听说九月份这条街上又有一家饭店准备开张。
当真?老板的脸色微变。
当然。
老板的心头有根草,它迎着微风飘呀飘,荣小白这阵风吹得他不寒而栗——九月份一到,四万元的租金又得抛出去,新开张的饭店犹如一块霸道的磁铁,能将客源吸得干干净净,届时盏食天这块鸡肋将至少再拖他一年。
荣小白又诲人不倦给他算账,说,租金至少四万,营业成本也不低于这个数。如果您愿意转让,不但可以避开这些负担,拿到一笔转让补偿,而且可以另外投资,这样算下来,转让和不转让之间至少相差十三万,您也好全身而退,何乐而不为呢?
老板有些懵。他明白荣小白说的每一句话,然而当小白明确地将这笔账摆出来算,他又觉得触目惊心,甚至有些绝望。然而他又明白此时对面是一个谈判对手,而不是盏食天的会计,他更应当保持冷静的头脑,于是摆手说,我先回去想想,回头再答复你吧。
荣小白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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