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宜宁到了侧厅时,钟大掌柜正面色凝重的满地乱转,见了秦宜宁进门,立即快步迎了过来,焦急的道:“东家,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坐下来慢慢说。”
秦宜宁引着钟大掌柜入座,松兰给二人上了茶便退了下去。
钟大掌柜也顾不上礼数,灌了大半碗润了润已经急的要喷火的嗓子。
“这一阵子城里逃命的人越来越多,先前在咱们这里抵押了房产和门面问咱们借贷的人竟都丢下房子地跑了!我带着人挨家挨户的去找人,结果根本没一家守规矩的,都只留下看屋子的,大部分还给咱留了信和房契地契。”
秦宜宁愕然,接过钟大掌柜递来的一沓信纸翻看。
其上意思大同小异——那些人不在乎借贷的银子到底能不能抵得上他们门面和铺面的房价地价了,因为家中有急事,或者因为各种原因,他们急着离开京都,借贷的银子就当秦宜宁用来买了他们的铺面门面,哪些门面和房产就都归秦宜宁了。
这算什么?强买强卖?
若是在太平年代,上哪里找这么好的买卖?莫说是手中这一打的房契地契,就是其中的一张,秦宜宁想盘下来都要费上天大的功夫,按着和平时代的计算方式,秦宜宁是沾了大便宜了!
可问题是,现在这个世道,铺面门面根本就不值钱!
依着虎贲军在奚华城凶残的行径,很难保证他们将来会不会冲进京都来,万一京都城破了,虎贲军在城中烧杀抢掠呢?
铺面、房子都是死物,这些人携家带口的逃命,房子地也带不走,可银子却是能带走的,是他们去了新的地界,还能指望着这些银子养家糊口。
可秦宜宁要这么多的在京都的死物有何用?不能吃不能用,若大周人打进来,一把火烧了也就什么都没了。
也难怪钟大掌柜焦急成了这样。
秦宜宁幽幽叹息了一声,“世道就是如此,这会子焦急也是没用的,往好了想,咱们好歹还落下这些铺面和房子。若搁在从前我要是有这么多的铺面,只往外头出租一辈子也花用不尽了。”
“东家到了这会子还能说笑。”钟大掌柜叹了口气道,“东家这些日没到外头去看,莫说这些商人有远见,提前选择带着银子逃走了,就是那些平头百姓,也都在卖方卖地往外走,城郊有不少的大庄子,都在往外头出手,可是现在适逢乱世,谁不知道留点银子逃命,谁要那些不能吃不能用的庄稼地做什么呢。”
钟大掌柜摇着头,手点指着大周的方向骂道:“你说那群王八羔子,怎么就这般不守信用,说的好好的和谈,和约都签下了,咱们是又割地又赔款啊,为的就是老百姓能有几天太平日子过,如今是银子也给了地也赔了,他们竟翻脸就不认人了!是,咱们皇上是无能混用,可皇上混账,寻常百姓又何辜啊?眼下老百姓是卖地逃命,我看要不了多久,就要变成卖儿卖女卖老婆了。”
秦宜宁自然知道战乱之下老百姓都是过的什么日子,不光是敌军可恶,那些吃不上饭落草为寇的匪类要比敌军更加可恶,烧杀奸|淫无恶不作,真是吓的人睡觉都不敢闭眼,否则她当初也不至于独自一个人躲进山里去了。
“钟大掌柜,如今世道这般混乱,你家里头的事情可安排妥当了?”
钟大掌柜点头,道:“我已经命儿子都安排妥了退步。”
“那就好。不论这一战的结果如何,提前做好了准备总不是坏事,钟大掌柜家不如也往南边去避避风头,如果京都城无恙,那自然是好,想回来也可以随时回来。若真有什么,也可以免了灾祸。如今城里还没到戒严的程度,不如趁着现在快走,若真的大周人兵临城下了,想逃出去可就不那么容易了。钟大掌柜是聪明人,也该早安排家人了。”
钟大掌柜连连点头,动容的道:“难得东家这般厚道,老朽前儿就听人说了,东家放走了府里的奴仆,给他们银子让他们逃命。现在许多人都称赞安平侯府的仁性呢,只是皇上有眼无珠,竟那般对待安平侯。”
秦宜宁摆摆手,无奈的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我父亲是一心尽忠,自然都要承受着。我不过是不想牵连无辜的人,既然他们起了去意,我也不必要强迫他们留下。如今既然钟大掌柜家里已经安排好了,适当的时候,你也跟着儿女离开京都吧。这段日子钟大掌柜就可以着手将账目与我交接一番。”
钟大掌柜才刚故意不作答,就是想回避这个问题。
可秦宜宁却一心的关心他,让他不得不直视现在的现状。
“东家,我走是容易,可您呢?”
“我?”秦宜宁微微一笑:“我是秦家的女儿,就是大燕朝的天塌了,我也会要留在京都城里与我父亲共同进退。”
秦宜宁起身踱步到后窗边,看着窗外绿油油的草地和葱葱郁郁的一小片树林,有急智雀儿栖息在上,叽叽喳喳欢快的叫着。
如此安宁的景色,也不知将来还能不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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